“实在是,无情无义、寡廉鲜耻之徒!”苏雁回听完,气愤地骂道。
史曦举着酒樽摇头,不愧是才女,连骂人都这么文绉绉,她自己第一次听故事时骂的可比这脏多了。
程家的祖宅离纱縠行有上百里,是以第一日宴罢,程濬和长子程之才便借着路途遥远、要跟苏洵探讨学问的名头住在了苏家,这可把史曦吓得不轻,连忙找了各种理由把苏雁回拉到史家跟自己一起睡。
第二日,没见程之才做什么跟学问有关的事,倒是抓住各种机会往苏雁回面前晃。还主动提出要和弟弟妹妹们增进关系,带着一群小辈出游,苏雁回当然也被邀请在列。她原本想拒绝,但程之才说这是表哥做兄长的好意,两家关系如此亲近,她若不去可是要跟舅家生分了。
史曦在一旁翻着白眼,要不是早饭吃的少,她高低得被这人恶心吐。
苏轼性子大大咧咧,以为表哥是真的有心交好,还热情地为他推荐了几处附近的名胜。倒是苏辙多看了一个劲儿往姐姐跟前凑的程之才两眼,忍不住皱眉。
一群少年人带着家仆浩浩荡荡出游,期间程之才像个开屏的孔雀,不断跟弟弟妹妹们炫耀自己的所见所闻。比如在哪里获得一官窑烧的瓷瓶,美丽不可方物,在哪个酒楼见过有名的伶人,唱的曲如何勾魂。
原本他说这些大家顶多是不在意不搭腔,只是不知道这人抽什么风,言谈间竟然对苏家多有贬低,气氛一时之间更加沉默。
史曦偷偷凑近苏雁回,开口问:“八娘,你觉得你这表哥怎么样?”
苏雁回看了眼队伍前面滔滔不绝的人,皱眉道:“言之无物,所求所得过于虚浮。”
史曦拊掌,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既然八娘也不喜欢,我们得让他付个精神损失费。”
苏雁回不解,便见史曦加速追上队伍前头的程之才,笑容真诚灿烂:“程表哥,你为什么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啊!你说的这些宝物名品,我只在书上听闻过,程表哥你却司空见惯!”
程之才原先并未留意史曦,一个住在纱縠行的孩子,能有什么来历和出息,看那穿着估计跟苏家一样都是囊中羞涩为生计奔波的门户,他往日都不会放在眼里,也是这丫头和雁回表妹关系好,他才把这人带上。
此刻这么两句马屁简直拍到了程之才的心坎上,他不由得正视了史曦两眼,折扇一摇,倨傲开口:“你这丫头倒是问到了点子上,我之所以见过那么多世间好物,皆是因为祖上有些薄产,父亲从不在钱财上约束我们兄弟几个,才让我有资本游历蜀中诸县。”
所以苏雁回如果不蠢,当知道程家的钱财是苏家如何也不能比拟的,嫁过来不愁吃喝,净是享福的好日子。
史曦还是第一次听人把拼爹说的这么理所应当的,压住了心头巨大的无语,她继续一脸崇拜地问:“那跟着程表哥,我们岂不是也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熟悉的人,比如苏辙,一眼就看出来了史曦在给人下套,根据他以往被整的经验,史曦这么对谁笑,谁下一秒绝对遭殃。但如果遭殃的是程之才,他选择沉默。
偏偏程之才一无所觉,扇子摇的愈发欢畅:“那当然,跟我出门,还能让你饿着不成。”
“那我们今日能去酒楼吗?城里最贵的那家?据说那家菜最好吃,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史曦可怜巴巴,看了一眼苏雁回,又看向程之才。
大好的机会,程之才自然要在美人面前显露一番财力,当即便问道:“最贵的,可是惠风酒楼?我是它家常客,今日带你去尝一尝也无妨。”
史曦高兴地鼓掌,仿佛真的对程之才这一顿饭感激不已。
身后的苏轼纳闷,这惠风酒楼不就是史小妹她娘开的吗?长这么大没吃过?他们前日不还聚一起试吃了酒楼里推出的新菜吗?
苏轼正要上前,衣袖猛地被人一拉,余光便看到弟弟对自己眨了眨眼,懂了,史小妹这是又看不惯程表哥要整人了,有乐子看有好饭吃,那他当然不该拆穿!
苏家人对史曦这番行径心知肚明,但就是无一人挑明。程之才就这么浩浩荡荡领着一堆人来到了酒楼,李珺今日在府里忙,掌柜的一眼认出了史曦,正要招呼,便见史曦装模作样地对他行了一礼:“掌柜金安。”
钱掌柜诶哟了一声,忙道不敢当,抬眼看到了衣着锦绣的程之才,瞬间懂了:“这位公子,您是要入座还是雅间?”
史曦叉腰,假意训斥:“你可知我们公子是谁,他可是眉山县程老爷的长子,程公子来吃饭,当然是要最贵最好的雅间!”
钱掌柜上道地应是,程之才见史曦这么给自己长面子,也不好拒绝,摆摆手往雅间入座。
史曦最后一个进去,进去前,她附耳对钱掌柜低语道:“钱伯,把我们卖不动的菜翻三倍价钱上来,还有那最贵的酒,给他抬上十来罐。”
雅间内,各色珍馐上了满桌,程之才坐在苏雁回身侧,越看越觉得这表妹堪称沉鱼落雁之姿,苏雁回话不多,倒是一旁的史曦坐旁边把狗腿子扮演了个淋漓尽致,一杯酒加一杯地劝下去,酒过三巡,程之才很快便醉的不省人事。
期间还被史曦哄着在账单上签了字,丝毫没注意那单子上的食物比平日里贵了几倍不止。
“曦娘,你这般不会给姨母的生意惹麻烦吗?”苏雁回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史曦擦了擦手,将账单交给钱伯收好,无所谓道:“食物价格随着节令有浮动,这是食客们公认的事实。何况账单子也签了,想来程公子挥金如土不在意这点小钱,我阿娘做生意这么多年无人赖账靠的可不单单是经营有道,这酒楼后院的打手们难不成白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