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璟没有说话,揽了她到案旁坐下。
云姒温顺地坐着,见他步至凭几旁,取了条绸巾回来,还未想明白,他又徐徐坐回到她边上。
他修长如玉的手轻轻一抬,就将她的簪子褪了下来。
斜挽的墨发脱了束缚,倾而一落,湿漉漉地搭在肩头,水色蕴着淡淡氤氲,汇成露滴,自发尾滑淌。
齐璟拢了拢她的湿发,轻柔地,替她擦拭,却是一言未发。
云姒微微偏过头,却见他深俊的眸子低敛,视线凝在她的发上,手上的动作一下一下,耐心又温柔。
一点烛焰浅浅焚着,书房内暗影绰绰,半明不亮,他背着光,容色沉在暗处,深静非常,往昔清湛的眸中甚至有一丝迟疑。
云姒轻轻开口:“陛下心里有事。”
并非是在问他。
齐璟略微一顿,将眸淡淡抬起,而她声音温和:“是朝中有不顺心的事情吗?”
她眸光将他望着,他静了静,陷入幽邃的思绪,曾经便是这双眼睛,明潋清旎,仿若映入了星河满天,月渡桥边,叫人一眼就深坠其中。
他理智,深默,遇见她之前,浮生泠泠,从未有过一见倾情,遇见她之后,一分牵绊,却成朝朝暮暮的执念,不问是缘是劫,不问贪尽尘欢,还是颠覆余生。
为这天下,背负重责,费劲心血,任谁都会疲倦的,许是她太美好了,美好得令人一眼便心生绮梦,想要将她纯净的笑颜守护。
凝思半晌,齐璟没回答,而是往后撩了撩她的湿发,缓缓道:“明华可有告诉你,白日齐瑞为何会突然动手?”
云姒想了想,点点头:“郡主说,成侍郎因为她伤了手,她才拉了他单独去到偏殿上药,我想,大概是瑞王殿下误会了吧。”
齐璟默了一瞬,发尾不滴水了,他放下绸巾,“齐瑞受罚也不吭声,是怕坏了明华的名节。”
语落,他迎上云姒的视线,凝着她清丽的素容,眸中有别样的意味。
深深望了她一眼,齐璟不急不缓,扶她枕到自己腿上,长发顺势披散了下来。
云姒仰躺着,怕湿发的水会渗透他的衣袍,稍微动了下,就被那人轻轻按住肩头。
他将手指陷入,在她发间慢慢梳理,丝缕微凉缠绕指腹,千回百转折入心底,齐璟放低了声音:“姑娘家,还未出嫁就跟男人在一起,总归是不好。”
微微顿了顿,指尖掠过,将她的鬓发别到耳后,他垂眸,嗓音低醇:“没有名分,终究是委屈的。”
云姒没想透他的话,只以为他在说明华的事,乖乖枕着他的腿,浅笑着:“郡主烂漫无邪,这年纪也是该嫁人了,嗯……成侍郎年少有为,为人我虽不太了解,不过看着很是彬彬有礼。”
“瑞王殿下就是不拘了些,不稳重是真的,但就今日之事,他对郡主的好可见一斑,”云姒感受他轻柔理入她的发,舒坦绽笑:“其实,郡主嫁谁都不委屈的。”
齐璟低眸,静默凝着腿上的那人,烛火的光华映衬她的柔颜浅泛桃红,良久,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唇边是依稀一叹:“是朕委屈你了。”
云姒怔了怔。
“从将你带回御乾宫起,就无人不知你与朕关系匪浅,要你在御前侍奉,还要留你在寝殿,至此谁都知晓你是朕的人,朕却是没能给你该有的身份,”
齐璟望进她的清眸,依旧淡漠平静,面上却是从未有过的深隐神情,叫人看不透。
他一字一句,声音在寂如永夜的殿内淡淡响起:“是朕从前忽略了,以为这般便能许你喜乐,但你也只是个小姑娘,名不符实,为人说道,你也会委屈……”
“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