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不知何时已静静跪坐到了他腿旁,而她的手中多了个小瓷瓶。
齐璟眼眸微垂,白玉地砖如冰晶明亮,亦如冰晶寒凉,眼前那人跪于地面靠他很近,宫衣不算轻薄,但跪久了,砖面透骨般的冷意犹自容易渗入膝盖。
而她只是低着头,将那瓷瓶盖子小心打开,一阵浓郁的药香染着女子身上自然清漫的淡雅味道,瞬息袭来。
云姒很是仔细,白净的玉指探入瓶心,点拭了些许软凝膏体,而后她直起身子,伸手过去的同时无意识地凑近了他几分。
玉清膏,去淤消肿最是有效,她方才找了赵嬷嬷,特意从太医院取来的。
云姒正要去碰他的脸,却在此时,四目骤然触及,探出的手一顿,悬在半空,而男人凝视着她,眸心渐深。
在他如墨染的眼睛面前,一切就像是坠入了深渊,将人知晓得浑然通透,他静默与她对视,云姒心忽地一跳。
一刹那,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偏开他的注视,云姒轻轻吸气,温缓解释:“哥哥小时候习武,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的,每回淤肿得厉害,就会涂这玉清膏,效果很好。”
齐璟眸光微有波动,云姒低着头说完,悄然掠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驳,便大了胆子将手继续伸了过去了,最终轻落在他淤红的脸上。
冰冷的药膏触到脸侧丝丝透凉,随着她柔软的指腹一圈又一圈地轻抚,寸缕暖意渐渐泛出。
他的侧颜的轮廓分明俊然,云姒耐心将膏体揉开,而男人的鼻息亦缓亦沉,微烫的呼吸若有似无,一下一下流淌在她指尖。
一方清绝优柔,勾着另一方的稳重深沉,在幽静的御书房内两相交织。
指腹下的红痕太过乍眼,她平常连剑都提不动,一到甩人巴掌的时候怎么就孔武有力了,云姒忽然心生羞愧,极低地咳了声:“那一下……是不是很痛啊?”
冰肌玉容近在咫尺,指尖温情的抚摸,耳畔如丝的软语,寸寸虏获意志,齐璟眸色一深,忽而长臂搂了她纤致的腰身,一个巧劲将人拦腰一带。
云姒容颜忽变,顺着力道蓦地撞进了那人怀里,人更是措手不及跌坐到他的腿上,一声轻呼而后惊诧仰头,“……陛陛下?”
魂儿还没回过来,便见那人依靠椅背略显疏懒,嗓音沉静若无其事:“膝盖受凉留下病根,朕没法跟云迟交代。”
话中情绪密不透风,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借口,有力的手掌为还握在她的腰侧,不知是怕她坐不稳还是出于别的原因。
只知道此刻他们靠得这般近,姿势更是亲昵,心跳和呼吸几乎交融一处。
云姒长睫轻颤,不禁浅浅咬唇,而后垂眸乖声低喃:“噢……”
不知为何和他一接近,心就颤乱不止了,或许是因为除了哥哥,第一次和男人的身躯这般贴近,而他身上散发而来的阳刚之气又截然不同。
云姒强自镇定,继续揉抚他的脸庞,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两人之间有温热的药香漫流,在他腿上坐着终究是心绪难安,云姒略有些僵硬地寻了个话题:“嗯……陛下和哥哥从前都是一起习读,也会一起习武吗?”
齐璟眉锋一动,凝向她沉缓“嗯”了声。
云姒稍稍看去,离得太近,连抬眸看他一眼都是小心翼翼:“那陛下……岂非身上也到处是伤?”
玉清膏在指腹下逐渐揉散,变得滑腻,齐璟由着她在自己脸上轻柔按压,声音不轻不重:“习武哪有不受伤的,过两日便自愈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云姒却不太信,过去云迟常常新伤旧伤疼痛难忍,还是后来她逼着上了些药,才好得快些。
他们似乎都是披星戴月不言苦的人。
云姒微微抿唇,故作轻松玩笑道:“那论剑法,是陛下厉害,还是哥哥厉害?”
听着她清婉的声音,齐璟为政事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慢慢松弛了些:“从前不相上下,现在……”
他话音停顿,云姒投去好奇的目光,齐璟沉默了会儿才淡淡抬了下嘴角道:“你想知道,改日可以试试。”
“那……”云姒有一句没一句,扬睫还想再说什么,一刹望见他唇边隐隐可见的那抹温雅笑意,忽而失了神,药膏已渗透肌肤,半晌她反应过来,便马上收回手,敛眸轻声道:“好了。”
而那人并没有放开她,云姒微垂着头,正寻思着从他腿上起身,眼前一晃,随之唇瓣覆上冰凉,是那人从她握着的瓷瓶中拭了些药膏,抹到了她伤破的红唇。
“唔……”伤口微微一疼,她吃痛的声音低如猫吟。
齐璟轻捏住她细腻的下巴,和她方才一样,拇指指腹将那药膏在她温软的嘴唇上轻轻揉按。
他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让云姒心泛颤意。
柔软的唇被他的抚摸着,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她索性乖静坐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