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
曹军大营里一片肃杀驱散了了不久之前还颇为热闹的气息。
巡营的士卒各个面色紧绷,将恐惧的目光投向中军大帐。
今天本来应该是一场欢庆胜利的酒宴,曹军文武满座,美酒和肉食摆满了桌案,可现在帐中众人谁也不敢落筷。
素来轻狂的谋士和跋扈勇猛的武将各个低头,无人敢把目光投向主座的那位老人。
披散着花白长发的曹操呆坐不动,右手捏着竹筷,左手轻轻攥拳,有节奏地缓缓敲打着自己的左腿。
落拳的声音不大,可听在帐中众人耳中却如一声声惊雷作响。
他们知道,这位扫平北方的枭雄心中正熊熊燃烧着一团滔天怒火。
稍有不慎,这团怒火就会殃及无辜,狠狠地吞噬一切生灵。
良久,曹操的浑浊的目光终于有了几分灵动。
他目视前方,看着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那人,用平静的声音道:
“孤老了,之前许是没听清楚。汝适才说,子和是被关平所杀?”
“是,是……”伏在地上的张允面无人色,他高高撅起的屁股不住地抖动,看起来分外有趣,可在座众人没有一个敢笑。
张允投降后,本以为会被刘备捉到夏口,心中万念俱灰。
可就在上船时,蔡瑁的外甥女婿诸葛亮偷偷跑过来,以兄相称,帮张允解开绳索让他快跑。
张允之前跟诸葛亮没什么交情,没想到诸葛亮居然在生死关头救他,他感动地眼泪都流了下来,赌咒发誓以后消灭刘备,一定替诸葛亮多说好话。
可刘备麾下众人消失在视野里,张允才突然回过味来。
不好,我这回去可怎么跟曹丞相解释啊。
“曹,曹将军勇猛无双,连败张飞、赵云,眼看就要捉住刘备。
谁,谁曾想关平从一旁杀出,用,用邪术自百步之外射杀曹将军胯下坐骑,累得曹将军坠马而死。
末将奋力杀出,却,却也只能抢回曹将军遗骨,是卑下无能,是卑下无能啊。”张允牙关不停地发抖,咯哒咯哒地声音清晰可闻。
他朝上首的蔡瑁投去求助的眼神,蔡瑁却眼观鼻鼻观口,连喘息声都小心压住。
曹操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刀刻般的皱纹用力抽动了几下,平静地道:
“嗯,云长之子武艺精熟,孤是见过的。
在长坂坡上,孤也在百步之外唤他投降,想来他念着情分,倒是没用此术伤我。
是不是?”
“是,是。关平小儿,焉敢以邪术害丞相性命。”
“嗯,想来他也念及情分,没有用此术伤汝,是不是?”曹操又重复了一遍。
张允这才体会到蔡瑁那位外甥女婿的险恶用心。
他若是被俘,以他之前跟随蔡瑁频频与刘备为难的经历,曹操最多会觉得他不堪大用。
可虎豹骑全灭,连荆州军都跟随刘备跑了大半,张允这般人居然毫发无伤逃了回来。
如果曹操过些日子再询问张允手下士卒,知道张允是主动向关平投降又被放了回来……
张允如坠冰窟,心道这诸葛孔明害人不浅,这分明是要他全家的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