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咳,你……这次期中考第几名?”说话的是一向威严的江父。
采晴怯怯的低声说:“二十三名。”
“你是怎么回事?从前三名一下子掉到二十三名。”江父试图压抑怒气,等待她的解释。
采晴自知理亏,头低得不能再低了,江母是最标准以夫为贵的传统妇女,丈夫教训孩子哪有她说话的份?何况,这回女儿的问题还不止是成绩而已。
在得知采晴缺课过多和传闻中的“同性恋风波”有绝大的相关性后,江彻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所知道的小妹,他虽不似思想保守、古板的父母般大惊失色,继而大发雷霆,但这消息还是令他错愕得无法正常思考。
“你交的那个朋友,叫杜维青是吧?”见她低头不语,江父捺着性子又问。
采晴点点头,还是不敢正眼看他。
“以后不许你再和她来往。”
“为什么?”成绩退步是她自己的责任,根本不关维青的事。
“为什么?你还敢问我为什么?”见女儿对那杜维青的在意和紧张,江父的心渐渐往下沈,那表示传闻的可信度又加了几分,他再也按捺不住脾气地吼道:“不让你交男朋友,你就给我搞同性恋,这话要传了出去,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摆?”
“阿彻,从明天开始由你接送小妹上下学,绝不能让她和姓杜的再有任何牵扯。”江父交待儿子后又转向她,“你听清楚了,不许再和她见面。”
采晴一下子无法消化这些讯息,他们怎么知道那件事?怎么可能?谣言蔓延如此之快、如此之广?在学校不得安宁,如今家里也成了战区,她是唯一的俘虏。
无论如何不能让维青成了代罪羔羊,更无法就这样失去维青,采晴提起勇气,承诺的说:“我保证我不再缺课、加倍用功,这次退步跟维青无关……”
江父愤怒地打断她:“不是她,难道是你?好好的孩子没事搞什么同性恋?你是我生的我会不了解你吗?好,我倒要亲自问问她,到底给我女儿下了什么蛊,让你变成这样还要包庇她?明天我带你到学校,跟她把话说清楚。”
“不要,”采晴吼了起来,她不能让维青知道,恐惧战胜了一切,她不得不屈服了。“我……我答应你们,不会再和维青见面了。”
在江家二老看来,这等于是承认了维青的“罪行”,问题终究不在女儿身上,而是杜维青。这个想法总算让他们略松了一口气,但为防百密一疏,江父声色俱厉地补充道:“别以为你在学校做什么我会不知道,你最好安分点,好自为之。”
怎么会演变至此?采晴在心底叹气。
她无助地望向江彻,他只能苦笑着摇头,未了解始末之前,他也无能为力。可是,以小妹的个性,他有了解事实的机会吗?
以往都是采晴到教室找她,她俩的教室中间隔了一大片操场,而且都在三楼,每回往返总得花费不少时间。采晴却不嫌麻烦,即使十分钟的下课时间往往聊不上几句话又得赶回教室上课,有时甚至带着饭盒到维青教室和她一起用餐。
趁着午餐后的空档,维青想和采晴聊聊。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了,打电话也接不到她本人,总得先被盘问一番才换得不太友善的一句:“她不在。”
采晴出了什么事吗?还是又生病了?维青担心着,于是加快了脚步。
望着桌上的三明治,采晴一点食欲也没有,自从父亲大人下令她不许再和维青来往之后,她总觉得有双窥探、监视的眼睛时时刻刻紧抓住她的一举一动;放学时间一到,这种感觉便化无形为有形,因为她大哥会准时到教室她,她甚至有了不用降旗、排队的特权。回到家里,电话铃声一响,马上有人接起来,房里的分机已被撤走,她明白连和维青通话的机会都没了。
家人不同形式的监控与禁锢,使采晴益发相信她早逝的爱情果真于世不容,那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同性恋。
“江采晴外找。”一个暧昧的声音唤醒她的冥想,一抬眼,门外站的竟是她日思夜想的人,欣喜与犹疑在心中翻搅,如何告诉维青这些日子里的变化?怎能让维青知道她摧毁了她“纯友谊”的信念呢?
愈走近维青,被窥视的感觉便愈强烈,几个好事者热心地围了过来,距离不近不远,恰好可以听到她们的对话,采晴不需回头也知道背后竖起了一双双耳朵,正待好戏上场。
“最近怎么都没来找我?我打电话去你家,你总是不在。”
采晴无言以对,只能缓缓地摇头。
“是不是生病了?”看她低首敛眉、一语不发,维青又问。
她仍以摇头代替回答。
“那你……”维青举起手抬起采晴的下巴,强迫采晴看着她,“你有心事!”
采晴惊悚地挣脱维青的手,害怕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泄漏心底深处的秘密。
不安的情绪焚烧着采晴的血液,喉间哽了块铅似的困难地说:“不要再来找我。”言不由衷却无可奈何。
维青没法相信她所听到的话,急切地问:“怎么回事?”她靠近采晴一步,采晴却连退了几步。
采晴的反应让她感到受伤,但事出必有因,即使要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也该有个合理的解释。“说啊!到底怎么了?”
采晴一迳地摇头,眼眶蓄满了泪水,她撑不下去了。然后,她听见自己以决绝的声音一字字地说:“离!我!远!一!点。”
她惊惧的眼神像把利刃,将绝裂的话语深深刻进维青心坎里。采晴背后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和交头接耳的盛况,维青忽然明白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怕我了,”维青心灰意冷地道:“你和她们一样,视我为毒蛇猛兽……你放心,我会如你所愿,离你远远的。”鼻头一阵酸楚,在屈辱的泪水流下来之前,她逃也似的奔离那栋建筑物。
果然不出她所料,父母都“听说”了她的“壮举”,法外开恩地装回她房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