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萧逸整个人都不好了,指着萧曦的手直打颤,胸前起伏不定,半天才平息下来,在牙齿相撞的“咯咯”声里,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打你了?!”
萧曦正眼都不看他,只用藕节似的小胖手扯住袁太后的衣袖,掰自己的耳朵给她看:“祖母,你看,爹给我揪红了,疼死我了。”
袁太后一边叫着“心肝啊宝贝啊”一边怒瞪萧逸,把萧逸瞪得怒气上涌,登时炸开了。
“母后,没您这样惯孩子的。这死丫头太不成样了,她打了朕的笔洗,还污蔑给晗儿,这小小年纪就坏成这个样儿,要是再不管教,那将来不定长成个什么样儿呢。”
太后一怔,像是才看见边上还站了个浑身黑漆漆,用墨汁洗了澡的萧晗,思忖了片刻,朝他招了招手。
“晗儿,祖母问你,你父皇的笔洗是谁打的?”
萧晗用他那黑乎的小脏手又抹了把脸,愣愣地看看躲在祖母怀里精灵秀巧的妹妹,低下头,不说话了。
“没事,你就说,是谁打的,哀家给你做主。”
萧晗低头看地,闷闷道:“我。”
萧逸登时爆了,“不是你干的,你瞎承认什么?你……”
“行了。”太后微挑凤眸,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萧逸:“人家孩子自己都认了,你还非要往曦儿的身上栽,就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怎么着?就儿子是你的孩子,女儿不是啊?”
这堪称来自于灵魂的拷问,气氛骤然凝滞严肃起来,众人默然片刻,反应极快的萧曦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来突出她父皇的残暴不仁,便勾起手指从舌尖上沾了点唾沫抹眼睛上,半真半假地扑在太后怀里抽泣。
那裹在绫罗下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看上去甚是可怜。
萧逸只觉快要背过气去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四下环顾了一圈,抄起铺香粉的铁钩子过来。
这些年,一直被神兽祸害的皇帝陛下终于从腹黑转为了直接暴力……
袁太后见捅了马蜂窝,忙把萧曦抱起来,一阵风似的奔出殿门,在门口还不忘朝楚璇招呼:“哀家改天再来找你说话。”
训练有素的祈康殿宫人麻溜地把辇舆抬过来,压低,太后灵敏地跳上去,指挥左右火速地把她们抬走。
萧逸:……
那方混战暂告一段落,楚璇把浑身黑漆漆的萧晗拉到跟前,让霜月和画月把他带下去洗干净。
一肚子邪火没处发的萧逸倒退回来,“咣当”一声把铁钩子随手扔开。
造孽啊!这绝对是他的报应。
三个猴崽子,一个比一个皮,一个比一个要人命,幸亏他英明,在年前力排众议把最皮的萧留送进了书房,册封了一个太傅,四个太子少师日夜不停歇地看着他念书,不然……这三个冤家聚一块非给他把太极宫拆了不可。
想起这些,皇帝陛下便觉日子没了盼头,坐在地上,看了眼正温柔温柔看向他的楚璇,提议:“咱两跑吧,留下道诏书让阿留继位,咱们远走高飞。”
楚璇白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内殿。
虽然这三孩子热衷于与皇帝陛下斗智斗勇,但当他不在跟前,只有楚璇在的时候,却是都乖得很。
夜间,阿留下学回来,太后也遣人把曦儿送了回来,三个小豆包围着矮几用过膳,换了柔软干净的寝衣,并排躺好,表情甚是一致地巴巴看向楚璇。
楚璇莞尔,过来依次在他们的额上落下一吻,三人心满意足,闭上眼睡觉。
大约至亥时,萧逸才来昭阳殿。
楚璇见他眉宇间缭绕着一股疲意,想来是朝政繁杂,又耗了不少心神,忙让人备好热水,亲自伺候他沐浴,换上寝衣,才和着幽缓夜风问一问他。
萧逸说得极慢,极细致,不时会停下来听一听楚璇的建议,他不停时,楚璇绝不插话,只安静坐在一边听他说。
两人分析讨论了大半夜,朝政基本上都能理顺,眼看天色不早,该就寝了。
自这几个孩子出生,两人便有一个习惯,就寝前得先来看一看他们,见他们安安稳稳地睡着,才能回自己的寝殿去睡。
萧逸放轻缓了脚步,从床头慢踱到床尾,这三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正在梦乡里安然深寐,他只觉心头盈实,甚是满足,半点白天时要逃的想法都没有了。
看了半天,目光落在了曦儿的脸上。
萧逸抚着下颌对着这张脸品咂了一番,冲楚璇小声道:“岳父也说曦儿长得像你,简直跟你一模一样,我怎么觉得她比你小时候还是丑了点。”
楚璇轻搡了他一把,知道这当爹的还记仇呢。
谁料睡在两位兄长中间的曦儿蓦地睁开了眼,浅瞳射出晶亮的光,直勾勾盯着萧逸,面无表情道:“我是爹娘生出来的,我要是比娘丑,那爹你是不是该反省反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