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漆器,还有高邮鸭蛋、邵伯菱、绿杨春茶,每样数量颇多。
显然是苏姨娘一早替自己想到送礼,故而一次差人送来这么多。
“妹夫有心了,玉儿,这些礼品你先自个儿整理整理,再好好挑一挑,等你挑完了,你再给府里其他亲长分拣好,舅舅再让人往各处送去。”
林黛玉阅完爹爹的亲笔家书,这才恭声答道:“玉儿听舅舅的。”
恰在这时,丫鬟彩霞从外面进来禀报,东府玖大爷已经到了前院。
贾政听了大喜,遂让彩霞速速将人请进来,等丫鬟福礼退下,贾政对黛玉说道:“玉儿且先在这里整理一下,舅舅出去见一见牧之。”
说完,贾政整理了一下儒袍,转身出了荣禧堂内室。
黛玉含情目闪过一丝诧异,等她回过神来,舅舅已经先行一步离开。
不多时,黛玉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道温润的见礼声响。
贾玖抬脚进入梦坡斋书房正厅时,入眼便看见三位着士子袍的男子,他们正在里面吃茶闲谈。
贾政恰在此时从内室正步走了出来。
贾玖瞧见贾政出来,弯腰揖礼道。“牧之见过政叔,不知政叔唤侄儿前来何事?”
贾政见牧之礼数周到,一时醒起在宗祠时的情形,心底颇多唏嘘。
快步来到牧之近前,抬手将牧之扶起,随后,贾政先将几位清客相公依次介绍,众人也是依次见礼。
礼毕,贾政便招呼贾玖落座。
彩云奉上热茶退下,贾政叹息一声,说道:“牧之,四年前,你大病初愈,当场写下的那两句诗:无论天涯与海角,大抵心安即是家。政叔敢问你一句,你可怨珍哥儿?如今,你可有心安。”
身在内室的林黛玉,隐隐听到舅舅的问话,因好奇那位的回话,便悄悄往门前挪了几步。
贾玖刚端起的茶盅,微微一顿,思忖片刻后,晒然一笑,说道:“无所谓心安或不安,政叔,对侄儿来说,宁国府不是我的家。
政叔既问侄儿怨不怨珍…大哥,我的家在宁国府后街那处,如若不是皇帝降旨侄儿禁足宁国府,侄儿也不会搬回去。”
贾玖说罢,端起茶盅呷了一口茶。
贾政虽说为人迂腐刻板,政治觉悟差了点,但他还是从牧之的语气中听出,他对宁国府那份疏离感。
一时之间,书房正厅陷入诡异的气氛。
旁边的卜固修,见老爷眉头紧皱,忙出声岔开话题。“今日是老爷大姑娘的喜事之日,咱们不谈这些,老爷你请玖大爷过来,不就是想问一下玖大爷将来的打算吗?”
贾政闻言点了点头,眉头轻舒,抚须笑道:“牧之,虽说咱们贾家是武勋之家,但政叔认为,你少时便中试,比珠哥儿还要年轻便取得了生员资格。
政叔觉得,你应该重新科举,以伱之大才,假以时日,内阁大学士必将有你一席之位。如此,我们贾家便是本朝第一家,出将拜相的门第之家。”
不等贾玖说话,单聘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通彩虹屁奉上:
“老爷此言大善,府里先前出了个诗才了得的颦颦姑娘,如今再出一個十五便下场考举人的哥儿,这还多得了老爷打小教导得好,看来贾府马上又要出一位进士爷了,且还是不足二十的进士爷,当是本朝第一人。学生,提前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单聘仁在说到颦颦两字时,无意间加大了音量,毕竟,林姑娘在里间不是?
另一边,卜固修正在懊恼自己又被那个善骗人的抢先了一步,心里自是腹诽不断。
一直在里间整理礼品的林黛玉,骤然间听见颦颦姑娘四字,她稍稍朝外倾身,一对可爱的耳根子微微竖了起来。
贾政闻听一通彩虹屁,脸色微红,牧之可不是他教导的,不过单聘仁后面说的话,却是说进了他的心坎。
先是抚须轻笑,贾政这才循循善导:“此话不假,政叔深以为然,牧之当可成为本朝第一人。”
贾玖晒然一笑,贾政果然还是那个贾政,常常自诩读书人,更对自己没能科举入仕而耿耿于怀。如今却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话又说回来,贾政对宝玉,显然是已经幻灭了。
婉言谢绝贾政的好意,贾玖的剑眉微皱,适才听到颦颦二字,他便猜到单聘仁说的是林黛玉了。
想到原著中,林黛玉咳血而亡的样子,贾玖不禁对这位敏感细心、聪明绝顶却又缺乏自信的潇湘妃子感到一丝悲哀。
四字可以概括她的一生,所托非人。
哪怕贾宝玉强势一点,勇敢一点,林黛玉也不至于在悲怆中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