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无论矣,就连你“郭公”,哪怕你“郭公”
郭公,郭公!
天雨蒙蒙,
促农耕陇。
城南战骨多,
野田变作丘与垄。
郭公,郭公!
何地播种?
弄到这个地步,哪怕你“郭公”,就连你“郭公”也无可奈何吧?“感时花溅泪”即不“恨别”,鸟亦“惊心”。这又归于一。
不过,时至今日,害肺病的子规到底是绝种了也说不定,因为“不如归去”现在仿佛只活在书本里,而“割麦插禾”的子孙戚族还活在各地农人的口头。各地农人的口头开出了各式各样的一朵朵小花。哪一天把它们搜集起来当标本,作一个系统的研究那才有意思呵。这一朵朵单纯的小花将是一个个小窗子开向各种境地:水田,桃园——我想从你的里门望望看,芦焚先生,你那边是什么呢?
可不是,我心中曾经拟过一篇社会论文的题目:
布谷声里听出的各地社会背景。
可是为什么不能从旁的鸟声里听出来呢?为什么从旁的鸟声我们听不出这许多花样?这种鸟声本身到底自有其特殊性,引起人心上的反应乃小异大同了。人总是人。
想起人,我真想起各别的人来了。芦焚先生与我在三座门,在沙滩,有过好几面之缘,此刻想必在河南乡下吧?李广田先生,齐人也,是我的熟人,现在正陪我在此地吃他本乡的“省”饭,住在东邻,和我天天见面。过几天想可以听到布谷声了,我想那么妙,如果芦焚先生在这里,臂如说在黄台乡间,我们三人同行,忽听得一声“布谷”,
“光棍抗锄”,芦焚先生想。
“光光多锄”,李广田先生想。
“花好稻好”,我想。
唉,江里的鱼汛该好几种了;竹笋该已经老了,高过人头了;青蚕豆已经上市了吧?这里倒已经上市了。我不喜欢北方这种讲究办法,把青蚕豆去皮,疏疏几瓣的炒肉丝,就不能不去皮而稍加些菜,细葱花,素炒一下,青青紫紫的来一碗吗?也许是性格定命吧,也许毕竟是文人吧,明知道到了那边自然会愁更愁,我又想起了“不如归去”。
□读书人语
这是一篇诗人的散文。诗人以其独特的眼光与敏锐的感受来抒写自己对当时人的生命状态的感悟与理解。诗人由“鸟声”写开去,由物及人,由个别的再及到社会生活环境。由点到面、层层深入,深入到人心人情,深入到变动时代中的文人的一种精神。
“不如归去”的那种鸟声引起人不同的感受:一种人听了奋起耕作,一种人听了怀春思乡。“不过千差万别,都由于耳朵不同吗?”生活之于每个人既相同又各异,不同的生活环境会有不同的生活感受,既使相同的生活环境也会有不同的生活感受。而人的生活感受又丰富复杂,由“环境”而引起的种种感受“也未尝不可以联在一起。”“割麦插禾”的情调和“不如归去”的感慨不都缘于人对各自生命状态的感受吗?“布谷鸟声里的听出的各地社会背景”这就要看究竟“谁”在“听”,各别的人自会从“鸟声”中“听”出“各地社会背景”来。“不如归去”的鸟声是独特的,而听这“鸟声”的人更独特。诗人写得“平淡”却别有寓意,“鸟声”显“人心”,也含蓄地抒发了诗人不同于众的生活精神:执着地守护着自己对待生活对待自然的那颗“心”。 【朱 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