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岩知道,唐薇不大可能抵挡这10首歌的诱惑,抛出了早就想好的条件。
“首先,厂里给尖山村赞助10万元钱。”
“什么,10万?你怎么不去抢银行?这不可能。”
10万元钱不是个小数,但是对于年利润接近一亿元的枫林汽车厂来说,还不算什么大钱。
“看起来10万元确实不少,但是要分怎么看。现在明星到处走穴,一场出场费就好几万。如果我把歌卖给那些明星,他们唱火了,能赚多少钱?花1万元买一首歌儿,你以为他们会不愿意么?10首歌儿就是10万元,我照样能得到10万元。”
“你是枫林厂里的干部,赚了钱本来就是厂里的。”
“唐薇,你错了。我不是歌舞团的,写歌儿也不是我的本职工作,是我的业余创作。赚了钱就是我自己的,合理合法,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打官司都是我赢。”
“还有,就算我不卖给明星,我还可以卖给别的歌舞团。远的不说,就说枫林钢铁公司吧,他们的歌舞团不比汽车厂的小。出去演出几场,10万元就赚回来了。名利双收,你说他们会不会买啊?”
“跟你说句实在的吧,让厂里赞助,都是给厂里面子。我在这里扶贫,带动村民发家致富,算是厂里的功劳,是厂里为地方发展做贡献,在市里和省里都有面子,对不对?相反,如果我卖给别的地方,把钱投入到这里,那是我个人的成绩。”
“如果我把这10首歌给钢铁公司,他们赞助10万元,我干脆调到钢铁公司去,最后的扶贫成绩就是钢铁公司的,没枫林汽车厂什么事儿。呵呵,汽车厂还不得叫人给笑掉大牙?”
“你个缺德玩意儿,你是枫林人,不能这么干。”
“我为什么不能?厂里把我发配到这里,那两个人都回去了。别的单位人没回去,但也安排轮流下乡。就我得干满两年,可着我一个人坑,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我现在算是枫林厂的人吧,五一,端午厂里发东西,有我的份儿么?我在这里条件这么艰苦,工会都能慰问城里的人,谁想起来慰问我?”
“组织部抽调我来的,他们一天没什么事儿干,想过来看看我么?我是宣传部的人吧,他们管我的生死么?知道我在这里过的怎么样么?”
“我现在还首先想着给枫林厂一个赞助的机会,是考虑我困难的时候,厂里毕竟拿出了3万元钱,才给他们个机会。如果不是还念着那点儿人情,我早就调离或者辞职不干了。”
“你放心,你也可以回家告诉你爸。用不了多久,厂里那三万元我就会还回去。”
“你傻啊,三万元,你拿什么还啊。”
罗岩现在的收入,还只有工资收入。
每个月基本工资96元,奖金系数1。2,每个月大约80多元,还有一些补贴、洗理费等加一起几十元。
按照市里的规定,罗岩他们这些下乡支援的人,按照出差算,每天还有出差补助4元钱。各项加一起,罗岩每个月收入300多元。
按照现在的标准来说,这已经是比较高的水平,超过了他的大多数同龄人。
但是要还上厂里的三万元,还是远远不够的。
“光靠工资当然不行,但是我能写歌儿啊。你刚才听的歌儿,哪一首拿出去,不卖个万儿八千的?几首歌儿而已。我又何必欠厂里的人情,动不动还有人说我占了厂里便宜?况且,那三万元钱,实际上就是我卖身救母的钱。一想到这件事情,我就联想到电影里身上背一把草,卖身葬父的情景,既耻辱又痛苦,这就是穷人的悲哀。一个农村人,尤其是穷人,即使进了城,跟你们坐在一个办公室,在你们眼里,也还是个农村人。”
“你们瞧不起我,我也讨厌你们。又何必往一起凑呢?离远点儿,也省得相看两相厌。这也是我愿意留在这里的一个原因。”
听了罗岩的话,唐薇有一种冰冷的感觉。她从来就没有想过,罗岩会有这些想法。在她的眼里,即使是假夫妻,仅仅是个名义丈夫,那也是罗岩的一种荣耀。
罗岩的想法让她有点儿担心,具体担心什么,她也一时说不清。只感到罗岩似乎很陌生,距离遥远,还有对自己的那份不信任和蔑视。
但是有一点唐薇清楚。
那三万元本来可以不用还给厂里,他执意要还,就是不想欠厂里一点儿人情。
这三万元是跟自己和他婚姻的交易,他甚至还说出了要尽快离婚的话。
虽然后来改口说会等三年之后再说,但是他会不会提前?
他人在厂里,还能约束他。但是一旦调走了,或者干脆就辞职,就像他说的,干脆回家种地去,就没有办法约束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