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木由自散了业力,与道人入得不周深处。且说这不周山,原是天地分离,鸿蒙初开时,造化和合,成就的一道撑天巨擘。
此处实为宇宙之中,可遍现众生心境,仁者登山,能见巍峨;蝼蚁入境,仅知荦确。先时有一篇赞语,单道山峦妙处,词曰:
古君未化他先化,太一未生他先生。
非石非土咸海育,非虚非实四洲亨。
青牛载主凌空过,但见绝巘驻危城。
轻转衔环四蹄举,令勿莽行触天伦。
南华再度捻须叹,不笑列子驭风声。
骤若长铗冲牛斗,浑无际涯惊六神。
而今误闯两小鬼,岂见苍茫与纵横。
混混把盏如作宴,旋舞鼓瑟又吹笙,
来年不晓谁将入,再览殊境当何逢。
六道有心千百亿,峰峦显相亦兆层。
然自然之数,变幻万千,偏他二人来时,山已断折,当初的浩荡奇景,早就化作了焦土。眼见得残柱倾伏,如巨人殒命,唯余残躯,或有万豸争食。
木由先前听闻不周乃大峰之境,原以为他山俱有奇花,此万岳之祖,其景自当尤甚,孰料难寻片叶,枯枝衰草盈野。焦石乱丘之间,隐有肃杀之气,耳畔冥冥哀怨之声,入眼望去,四方皆存迷离之雾,令人难辨其所。
少年虽是天生地长,野麓里奔逐惯了的,但见这般景象,也难免心惊,虽不曾明言,暗暗飘唏嘘之语,深知此处杀业深重,并非吉地。
正不知所措,却寻不得道长身影,心里头难免不安,忽又察觉脚下叮咚列阵之音,俯首细察,竟是一帮微巧蝼蚁结队而行,瞧它前赴后继,大呼小叫,虽声如蚊吟,却无比清晰。
“走快点,跟上些!莫要脱了队伍!”一长蚁摇头摆脑,吆喝起来。
“咱们世居于此,何故远徙?”伍内幼蚁询问。
玄驹开口:“不周山断,后土凋敝,我等自当另寻沃野,重焕生机。”
幼蚁又言:“诚如是,可古哲蚁王有教诲,不周山境,四面皆无边之海,既隳败若此,又何处可避?上苍心存好生德,而今万径无踪,恐有天人转势。我本朝露溘至,尺泽轻鲵,安敢丈泊;萤火之光,岂能逐日?若得自安,或有朝一日,否极泰来,亦未可知。”
幼蚁语毕,众虫皆愕然,踌躇不能行,忽有一声高昂叫骂传耳:“噫!蚁长呢老撮鸟,想是颓迈年高,思虑疲敝,竟令我等做此凌空韬虚之事,白熬力气!”
于是众蚁皆散去,蚁长疾呼,喑哑而未成。
木由正思索这事,忽闻耳畔霹雳,眼前金光频现,原是那道士正在作法,于掌中射出惊芒万道,直冲浩苍,霎那驱散掉迷雾,还个天朗气清。
男孩不禁抚掌大呼:“好手段,前辈果真高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