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秦昭礼离席,秦翊衡觉得领带勒得难受,便松了松,这下好,他不得不重新把领带打好,又整理西装确保没有疏漏,而后在秦明唐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跟着忠叔上了楼。
秦昭礼喜静,别墅里处处铺地毯。秦翊衡没坐电梯,踩着楼梯一级级往上走。
虽然年届古稀,秦昭礼依然习惯掌控一切,他的书房位于整座大宅最高处,办公室也位于整个集团的最顶层,都是他不可撼动的权威的象征。
顶楼到了,再穿过一条走廊,尽头处便是书房。
秦翊衡不自觉提起呼吸。
走到书房门口,忠叔停住脚步,欠身让到一边。
“翊衡总,请吧。”
秦翊衡感到喉头发紧,站在厚重的木门前顿了顿,正要敲门,里面先传出一声“进来”。
秦翊衡收回手,五指在掌心握了握,推门走了进去。
秦昭礼正站在宽大的书桌后写字,他依旧穿着方才吃饭时那套衣服,不过把外套脱了露出里头的马甲,衬衫袖子也卷了起来,少了威严,多了几分随意和亲近。
秦翊衡却不敢掉以轻心。
门在身后合上,秦翊衡只往里走了一步便停下,距离秦昭礼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祖孙俩似乎都习以为常。
“坐。”
秦翊衡没有坐,也没有往前走,依旧垂手站在原地,恭敬地喊了声“董事长”。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叹息,而后秦昭礼道:“在家不必称呼董事长。”
“是。”秦翊衡应着,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喊出那句外公。
秦昭礼爱好书法,正写的是王羲之的《兰亭序》,用的毛笔笔杆是上好的小叶紫檀,纯狼毫,适合写短锋小楷。他提笔在砚台上点了一下,头也不抬地问:“这次港口中期验收,是你去的?”
秦翊衡愣了愣。
原以为这次让他去港口验收的事秦明唐肯定会瞒着秦昭礼,没想到秦昭礼竟然知道。
秦翊衡很快释然,是了,不论家里还是公司,怎么可能有事情能瞒得住他这个外公。
“是。”秦翊衡答道。
“说说看。”
事出突然,秦翊衡没有提前准备,他很快镇定下来,把情况汇报给秦昭礼,条理清晰且重点突出,风险利弊都说得很透彻。
秦翊衡说的时候秦昭礼便停下笔,等他说完后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还得是你去。”
秦翊衡却不敢松懈,果然下一秒,他就听秦昭礼问:“小满最近怎么样?”
秦翊衡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心跳甚至比刚才还要剧烈。来之前他就猜到秦昭礼想见他是为了秦小满。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秦昭礼又道:“小满一直不肯说话,长久下去不行,我已经让人联系了国外医院,等他——”
“外公!”秦翊衡罕见地打断了秦昭礼,神情急切,全然不复方才的镇定,“小满最近会画画了,也活泼很多。”
宽大的书桌后,秦昭礼明显怔了怔,不知是因为那声“外公”还是因为知道了秦小满会画画。
四周似乎被抽成真空,秦翊衡呼吸困难,半晌终于听到秦昭礼“哦?”了一声,似乎很有兴趣:“画的什么?”
“卡通熊。”秦翊衡僵硬地挤出一丝笑,“还有人像。”
祖孙俩隔着长长的距离对视,秦昭礼道:“总算有进步。小满是谷雨唯一的孩子,你这个亲舅舅要多费心,别叫你姐姐九泉之下失望。”
秦翊衡的心几乎在滴血,秦谷雨是他一生的伤痛,秦昭礼明明知道却故意提起,无非是为前段时间秦小满走丢的事在敲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