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山纵然心中害怕,但想自己虽非骁骑校尉,却也是衙门中的朝官跟随。如今来到这里奉旨捉贼,就算情势危如累卵,表面上也不可显出老大惊扰的模样,以免措了锐气,当下不甘示弱,冷冷沉沉的说:「嘿!臭小子的爹!咱来宾是客,你派了那么多人围著是什么意思?这样岂是待客之道?」
钱坤恼怒插嘴:「哼!岂有此理!你这恶官甚不讲理,无故闯进韩庄这般撒野破坏,又抓了人,还有把韩老爷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吗?」钱徵明连忙嘱喝:「坤儿!不得无礼!你退到一旁去!」
钱坤不甘情愿,早先微微退步让开。
钱徵明又挥了挥手,朗声吩咐:「撤了剑阵!」
「是!」那群吴门弟子整齐的说,收起器械簇拥退下。
那群地痞壮汉原本心慌意乱,一见敌人撤了剑阵,心中怯意顿时消散,河东山放松的说:「嘿!这还有点像样!」钱徵明连声回答:「这件事情与那些仆人不相干,放了他们吧!」
河东山与钱坤在茶楼前闹过一场,此刻偏不领情,正盘算该设个什么诡计捕捉对方破绽,当下连忙从怀中拿出钱坤的金骨摺扇,指证历历的问:「你们大家!全部快来瞧瞧这个是什么?快瞧个仔细一点!我断了指头,差点连性命都不保,这可是你儿子干得好事,这笔帐应该要迮么算?」
钱徵明见那扇刃上沾满斑斑血迹,循目打量河东山手上的绷条,沉思一会,不言不语。
钱坤心慌意乱,沉不住气,恼怒咒骂道:「混蛋!是你自己武艺太差,捉不到贼便拿我来出气。你这个大恶官简直是岂有此理!我没连你其馀的指头都给砍下,算你好运!」
钱徵明铁青著脸,截住话说:「坤儿,我不是叫你别作声的吗?」
第二章 马车惊魂 二之十
钱坤听闻父亲叫住自己,无可奈何,又不甘情愿的闭上了嘴,安静退到后方。
河东山见他犹豫,悬腰利刀出鞘,再问:「臭小子伤了我手指,我若饶他性命,岂不纵容这害百姓的贼?如今若不教他受个罚,岂不是纵放钦犯,任凭朝廷声望给人摆布?」
钱徵明语气缓和的问:「大人,照你这么说,咱们应该迮么个赔法?」河东山回答:「嘿!当然是一债抵一债,两根指头便还两根指头来!」
钱徵明暗自寻思,心想:「若是叫坤儿当场立刻割指赔罪,自是容易。只是县府大人又不在场,就算坤儿赔了罪,这个恶官性情多变,心怀不仁,倘若日后反悔,多半是会耍赖。更何况断指并非小事,坤儿既然无论如何都要赔罪,这事岂又忙急于一时呢?」灵机一动,转念又想:「若有知县大爷在场为证,叫他日后再没籍口寻仇生事,想赖都赖不掉。」当下三揖鞠躬,谦逊道:「大人今日分作宾客枉驾,庄里有失迎候,若不鄙弃,何不先请大人回府上歇息等待?小儿明天便择个良时亲临府中,愧赔断指之痛。」
钱坤和韩大富竟没料到钱徵明居然会大义灭亲,两人不约而同的惊声齐叫:「爹!」、「钱兄!」
钱徵明神色坚定,登答问对的说:「韩兄!世事难尽情意,要能够做到气度从容,岂是寻常人物?小犬既然抡刀动斧,有错在先,那咱们千万不可造次,免得一错再错。」
河东山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看著钱徵明,咋舌询问:「你这话当真?」钱徵明毅然点头:「哼!我吴门行走于江湖多年,若是为了这点小事而食言,岂不叫天下英雄好汉笑话了?」
河东山一向悭吝,只要占到别人的便宜,便心喜若狂。他虽然是个官衙的役兵,但本身孤陋寡闻,门派之中只晓得少林和武当,在江湖上除了华亭派以外,其馀的也没听过几个,因此对这吴门更是毫无兴趣。
河东山见那钱徵明态度诚恳,不似在开玩笑,半信半疑的说:「好!这可是你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马难追!我明天便在府上等你们大驾光临,到时候若是没到,我派人一把火将这地方烧作白地,听见没有?」
钱徵明不愿恋战,揖手点头:「明日在下亲自携带小犬,到县监与大人相见,绝不食言。」
河东山怒忿填胸,随手将钱坤的金骨摺扇扔在地上,绝然不睬,对著手下招呼:「哼!咱们走!」
众人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子,竟自避去,头也不回的离开韩庄。
第二章 马车惊魂 二之十一
韩大富待那官爷一走,焦急赶来,连忙询问:「钱兄。。。断指赔罪,你这话可是认真的?」
钱徵明仰首长叹一口气,点点头儿说:「唉。。。既然已经答应了,又迮么还能够再反悔呢?」
韩桑萤早吓得一身冷汗,不甘服气的说:「钱师傅!那恶官好生无理,咱们迮能遂他意思?」钱徵明回答:「天底下一报还一报,自古来多不胜数。坤儿伤了人家是事实,无论如何。。。唉。。。这都是咱们错了,既然那个恶官不肯饶恕,我还能迮么做呢?况且。。。假使这样做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免了韩兄家里一场血债,又何尝不是件好事?」
韩大富晓得钱徵明平素把这个宝贝儿子视作腹心,如此用意,只是不想因为吴门拖累自己一家。
却说钱坤也看得明白,心里晓得这些事情全是经由自己一时忍不住气而起,断指之事就算不为韩大富而做,也当想著是为韩桑萤而牺牲,毕竟断指事小,倘若为了保全手指,因而连累韩桑萤被朝廷捉去关狱牢监,如此倒比将自己千刀万剐还要痛苦,若是见不著心上人,活著也不快活,当下咬紧牙根,喃喃的说:「哼!断手指便断手指吧!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的事情我还做得少了吗?顶多也不过就是少了两根指头,九珠峰翠指的威力减半罢了!」
其中一名吴门弟子凑了过来,从中插话道:「师傅!少爷平素总跟我们在家攻书习武,并不结交匪类,明天有大家替他舍命作证,何必惧那恶官?」另外一名吴门弟子回答:「师弟!衙门的人总有出路造出弊端,咱们吴门虽然并非什么三教九流的小派,毕竟权势不敌,就算真的给县老爷诸伸明断,说到那官人心服口哑,但是少爷亲手伤了人家,如谓即是凶身,这可是置辩不迭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