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双目的女仆长依旧静静守在他身侧,低声汇报着近日来的消息:“……各郡已稳控下来,因为大部分军队已按您的规划退回首都,那些领主们也不敢妄动。”
“只是很抱歉,无法为您时刻监测他们的情况。”
瑞恩手在桌面上点了点,沉吟片刻说道:“已经过去的事就不用再说了,关于监测,我会以其他方式威慑他们,届时监测也不必要。叙洛那边的情况呢?”
艾达沉默了会说:“探查不到,但即便我目前已经无法在注视向遥远之处,我也能感受到,您提及的那个小镇的方向正在酝酿着很熟悉的气息。有一位与我同途径的存在正在一步步攀登。”
瑞恩猛地看向她:“你能快那人一步吗?”
艾达摇头:“不……我做不到,陛下,第八章的擢升依托于恨,我……做不到。”
“一个强烈的愿望,一个明确的目标和一些愈发浓厚的恨意……痛苦会孕育出最深的影子,永远觊觎它者。”
正被两人所谈及的海涅若有所感,她抬起眼,远远地看了眼伊西斯的方向,紧接着又立刻垂下头看着自己身前干瘪的躯体。
还不够。她想,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了,可是要做到“唤醒”埃米特还远远不够。
还需要更进一步……如果执笔者还不行,她就必须再向上一步,可是再向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海涅突然有些不太明白,她曾经有过一段贫穷但还算快乐的时光。收养她的女人对她倾注了爱,可却也在强权之下选择了沉默……甚至在最后引来了那些人捉她,只求自保。
如果不是她那时候听信了某个指引,抓住了一线生机,恐怕也不会有现在的她。
她当然知道,他人对自己的“好”必定是有其代价,她不可能一味获取而不向他人回报。可她想回报,她也回报过……她回报过那个女人,现在她只想着回报一下那个幽灵…再好好地成长起来。
她可以很强大,强大到足够庇佑一家书店,保护一个人。她也可以涉足天之上,去学会更多的仪式秘仪,无论对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她都可以帮得上忙。
海涅想,她的计划很好,只要一切如她所愿下去……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又深吸了好几口气,压抑着,最后无法压抑地哽咽出声。
一片寂静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缓慢地生长、蔓延。
枝叶摩擦着地面,细微的声响几乎是立刻便惊动了海涅。她猛地回过头,看向脚下,只见不知何时,一层层绿得发黑的藤蔓已然遍布她的脚下。她吓了一跳,却并没有妄动,静静盯着这些藤蔓,试图看出对方的意图。
藤蔓像是蛇在游走,很快便在房间内越积越多。有一支纤细的蔓条微微扬起,幼嫩的叶片仿佛是一个招呼,在她跟前点了点。
海涅眯起了眼,绕开藤蔓看向它之后床上躺着的埃米特,随时准备用影子带着这具遗躯离开。
她不介意和这来路不明的存在打一架,可不是埃米特的身体还在的情况下。这具遗躯现在已然呈现出一种极为易碎的状态,她不敢拿这个赌。
似乎是看出她的意图,藤条颤了颤,明明没听到声音,可海涅却感觉到对方似乎在笑。
“做个交易吧?”她忽然听到了声音,就从那涌到她脚踝上的藤蔓上,“我猜你想要擢升,而我正缺一个盟友。”
海涅眼睛定在床上,心中有一瞬意动,却很快被她压了下来:“你是谁?”
少女的笑声响在她耳畔,旁侧的一根藤条上迅速开花结果,孕育出一位介于男女之间身形的人。对方笑意吟吟,却看得人心底发毛:“我当然不介意告诉你,我是枯萎藤……窥伺之人我不爱打交道,可既然他死了,他下面的人我就不介意了。”
海涅眼神一变,可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那无处不在的藤蔓便轻轻环住了她的脚踝。
“不要乱动,我不介意寄生你。”枯萎藤说完后又笑了声,“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和我玉石俱焚,我也没办法。毕竟我能力有限,可没办法寄生出一个司星者。”
“……同盟,我倒是不介意。你想做什么?”海涅问道。
枯萎藤手指搭在下巴上点了点:“做什么…我想寄生一个人……我还想杀…不,不用杀了。”祂想起来什么,忽然大笑出声,“我都能出来了,那就说明他已经没了。”
祂笑了好一会,才渐渐停下,在海涅防备的目光中以一种毫不防备的姿势侧躺下来,倚在藤蔓上看向海涅:“这可真是奇妙,他们总觉得我应当受保护,也应当被保护,可总是忘了,我并不温顺。”
“我需要你帮助我,在黑夜中隐去我的行踪。”
海涅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她问道:“你去做什么?”没等人说点什么,她便立刻补充道,“作为盟友,我以为至少我能够知道你想做的事会不会对我有害。”
“有害?那肯定是有害的,没有什么不有害。”枯萎藤眼神越过海涅,看了眼她身侧那具干瘪的躯体,若有所指地说道,“可是我得告诉你,哪怕成了司星者,也不可能将一些逝去的东西扭转回来。那不是我们所能做到的……你也不能。”
海涅眼神冷了下来:“那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我觉得你太狭隘……”枯萎藤想起什么,脸上笑容渐起,“我可以教你一个仪式…你听说过吗?所有人类……不,所有存在向上追溯都有相近的祖先,这意味着,我们永远是相互融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