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到这一点,埃米特停下了脚步。他不再向前,而是静静地与声音同频。
这里只有声音,那么声音应当就是最关键的点。
仔细感受,这些在感知中拥有了“形状”的声音似乎能展露出更多的东西。声音都有其相似,轻柔的应当是风吹过纱帘时布料摩擦的细碎响声,又急又重的则可能是战场上的鼓点……它们有相似的,又或者说,他可以用另一类声音来“形容”它们。
他感受到了,这并非是“声音”,这是“它们”……不,是“祂”所存在的姿态。
第201章
文字晚于语言诞生,语言晚于声音形成。最早世界上并没有生命,而没有光亮也便没有“视觉”一说。
感知的触足十分“短”,想要了解信息,也多是依赖“震动”。
在这一前提之下,声音中所携带的信息方式非常原始,这似乎也是在暗示,祂从许久之前便已飘荡于此,甚至早于其他的任何。
埃米特脑海中很迅速地过了一连串的东西,这就像是一些必须要完成的思考的过程,一个“念头”,从而引他入内。
他想到曾经阅读过的不少书籍,后世的人们将各种文字记录在各类书籍之中,这些“思绪”或多或少都充斥着一种近乎呼吸、来源于信息的“本能”。的确其中有用的部分很少,可当量足够多的时候总能察觉到一些隐匿。
像蜘蛛蜷缩起来的教堂,带领一切蠕虫的蜘蛛,还有……第十一章的司星者“瓶中湖”。
《数形嬗变》那本书中曾经提到,“0”和“11”都是特殊的数字,如果“0”也就是“12”,如今的算法只是一种错序,那么……“11”是论外。
它与前面的一切数字都不是一路,可第十一章却在天之下拥有几乎最庞大的信众。
他似乎从未见过这位“特殊”的司星者,可关于祂的一切却在天之下流传。
先前他也曾听闻,第十一章与“仁慈、普济”有关,这些概念却似乎有种微妙感。例如它们可能是相对的,对某一方而言是“仁慈”对另一方则将呈现出某种“残忍”,有“普济”也有未受其恩泽的“异教”。
埃米特思忖良久,最后恍然大悟。
倘若一切就像安多哈尔神话书中所写的那些一般,如今所存在的“人”何尝不是受其引导而诞生的“蠕虫”?
如果没有“幽灵”,死去的人没有“灵魂”存在,新诞生的身躯之中的“意识”或者说“灵魂”又是从何而来?一如瓶中湖的湖水。
谜题早已经由那小小的安瓿瓶传递到他手中,可他直到现在才真正认识清楚到这是一道谜题在等待他堪破。
他心有所动,于是黑暗似乎也便显得不再没有尽头……就好像,他认为的漆黑,只不过是他闭上了自己的眼。
埃米特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睁开不知何时阖上的双眼。
“门”的存在与界限并不明晰,很多时候那并不是一道可以触碰到的实物。一如第三扇门是他思绪之上的“认知之门”,而眼下的第四道门则正是他的眼瞳。
他睁开了眼,光亮由此进入到他瞳孔之中。
他“看见”了,没有那厚厚的膜阻碍他的视野那般“看见”。
出乎意料的是,眼前并不是先前那般广袤的空间,而是一个狭隘的、堪堪放下一张凳子的小房间。
埃米特愣了一瞬。这个房间实在是太小,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坐在这张凳子上,除了凳子以外则是十分光滑的雪白墙壁,没有墙纸,也没有窗户。空间之中什么都没有,光亮似乎是从头顶上垂落下来的一盏灯上散发出来。
可当他看过去时,他又怎么样都看不清楚那灯的形状。
这就好像是井底之蛙的“居所”……这不该是四扇门之后的景象。
忽然间,一种细微的,好像丝线一般的声音从他耳畔略过。埃米特猛然循着声音回过头,视野之中闯入一缕灰白,他怔了怔,又再度扭头看向自己的前方。
那个房间却就在他跟前消失了,他回到了阿诺身边,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埃米特立刻明白过来,那不是一个可以移开“视线”的地方。他正想再次返回房间前,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再一次穿过了他的脑袋。
他回过头去,“看”的却不是阿诺,而是更远的某个方向。
“有人喊你。”阿诺也回头看了一眼,接着说道,“是那个跳舞的。”
埃米特理解了,他忽然听到声音是源于他曾经交付给费舍尔的仪式,那位可怜的小舞者。关于被他所呼唤,他也早有准备,或者说眼下的时机正恰到好处。
镜中倒影将他困于这份倒影之中找不到出路,但觅旅仪式却能为他指明。
也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况,埃米特心里暗暗祈祷着,只祈求自己没有耽误太久的时间。他在这倒影之中渡过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其中甚至还和一些雪山上的居民生活了一段时间。
“我得赶快去那。”埃米特抱歉地对阿诺说道,“就像我们刚才说的,有些选择我们必须得做,但不是在倒影之中……至少选择的权利应当留给‘现实’。”
接着,他又握住了阿诺的手,十分珍重地攥在手里,永远不放开一般:“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会找到办法……”
阿诺沉默了会,忽然开口问了埃米特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你见过居住在雪原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