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尚政呀,你怎么也没睡?”袁崇焕头都没回就听出了身后的何人。
谢尚政看袁崇焕半夜时分身上就披了一件单衣,如今已经是深秋,辽东之地不比江南,夜里是刺骨的寒冷,忙脱下自己的外披,披了过去道:“大人,您还是回屋吧,院子里太冷了。”
袁崇焕知道部下关心他,身手拢了拢谢尚政给他的外披,问道:“密折发了吗?”
“发了,六百里加急。”
“刚才刘公公来过了,给您送了跟老山参,说是你这些日子太苦了,给您补补身子,他怕东厂的人察觉,偷偷的送过来的。”谢尚政忽然想起自己把这件事给忘了,连忙禀告道。
“这个刘应坤,算了,帮我收起来,过几天找人捎回家去。”袁崇焕庆幸的是魏忠贤给他派的这个监军太监刘应坤是个知大理明大节的人,大明朝那么多的监军太监中,他也算是个异数了。
袁崇焕愁呀,努尔哈赤的继承者皇太极一点不逊乃父,现如今更是年富力强,野心勃勃,可以预见未来至少二十年辽东不会平静,未雨绸缪,长期作战最重要的粮饷问题,中前所、前屯卫、中后所,还有宁远四城虽然两面二百多里,战略纵深是有了,但北面是山,南面是海,宽不过四十里,宁远地区年年征战,粮食生产得不到保障,国内更是年年遭灾,仅有的一点存粮除了赈灾,还要喂饱那些祸国殃民的蛀虫,所以他必须效仿孙承宗经略辽东是的办法,向锦州方向推进,移商民开垦屯田,要开屯田,必须修筑城堡来保障,因此他制定了修筑锦州,中左所和大凌河等城,为了保证城堡能顺利修筑完成,同时为了防止后金的袭击,他想到了利用和谈的方法来做掩护,因此他给天启帝上了一道密折,将自己的谈判计划奏请天启帝批准,这道密折关系到辽东的将来,由不得袁崇焕内心不紧张,万一朝廷不批准,自己该怎么办,动用那五十万两银子私自屯田筑城吗?
五十万两银子呀,袁崇焕不但没有动用一分一毫,就是最信任的人他都没有提过,这笔钱已经折磨了他大半年了,传说中的痴呆王爷居然神奇的出现在宁远城,丢下一笔五十万两的银票给自己,然后就又神奇的失踪了,但是根据他的调查,却发现信王一直在开封,他也曾有意无意的问过刘应坤信王的相貌,发现与自己所见的虽然有些出入,但大体上是完全吻合的,这个疑团一直在他的心里消散不掉,对着他那侃侃而谈的情景是历历在目,宠辱不惊,举重若轻,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冷静,还有熊大哥,这些都让袁崇焕迷茫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弄清楚这个谜团,只是他不敢去做,秘密只有在没有说出来的时候才是秘密,只要有人说了,那它就再也不是秘密。
父亲从小教育自己要忠于皇上,忠于朝廷,忠于国家,他与熊廷弼结拜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可现在呢,大哥不但忘记了当初结义时的誓言背叛了皇上,还背叛了朝廷,难道忠、义真的不能两全吗,这两个字已经折磨了袁崇焕半年了。
袁崇焕现在担心的是朝廷对自己这份密折的态度,其中屯田筑城这一项所费不少,他就怕朝廷因为没钱放弃自己的想法,又怕朝廷同意了他的计划,却不给他钱,让他自己解决,他有钱却不能用,因为他一旦用了那五十万银子,他就再也不是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的那个袁崇焕了!
果然,朝廷同意了他密折里的计划,但屯田筑城的费用让他自己解决,朝廷没钱。
天启六年十月,袁崇焕派都司傅有爵、田成和五台山的喇嘛镏南木座以吊丧的名义到后金试探虚实,并约略表示“修好”的意思,果然不出所料,皇太极也派人向喇嘛镏南木座表示愿意“讲和”,就这样,双方的秘密和谈就开始了。
“王爷,宫里传来消息,后金秘密主动求和。”史可法走后不久又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将将一张皱巴巴的信笺放到了朱影龙的面前。
“哦!”朱影龙把眼前的心思收了起来,拿起信笺一目十行的匆匆的浏览了一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朱影龙已经不大记得自己原来的收集的历史资料了,写作本来就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知道在那儿找到资料或者知道资料来何处,对于一个不是历史专业的人来说,他需要只不过是一个很粗范的了解,两年的时间足够他忘掉许多东西,所以很多事情他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现在他考虑问题绝大多数不能带着历史去定向思维了,所以他看到后金主动求和的消息也是很很的一愣。
“后金在这个时候怎么会主动求和呢?”朱影龙喃喃自语道。
“王爷,这可是好事,宁远一战,建酋努尔哈赤兵败,紧接着八月病死,皇太极初登汗位,根基未稳,内部矛盾重重,自然要主动求和了。”史可法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喜悦分析道。
“丽娘,你怎么看?”朱影龙抬首问一旁的熊瑚道。
“史典薄所说自然不错,不过丽娘却认为后金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主动求和。”熊瑚凤眸中熠熠生辉道。
“丽娘小姐请讲!”
“第一,皇太极初登大位,根基不稳这不假,但求和这两个字绝对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后金也没有人敢提出来,因为努尔哈赤可以说是死在我大明的手中,报仇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求和,就算要求和,也不会主动提出来,丽娘看,后金主动求和八成是袁叔叔从中斡旋的功劳,第二,后金同意讲和,是因为他的处境,西面有蒙古,东面是朝鲜,南面是我大明朝,蒙古的察哈尔部一向与后金不合,经常刀兵相加,东面的朝鲜一向以我大明马首是瞻,皇太极现在是三面受敌,处在三面合围当中,万一我们三方结盟一齐攻击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此时如果不低头,什么时候才低头?第三,宁远一战,暴露出鞑子兵只善野战,不善攻城的缺点,如果一味的以野战的打法对付善于守城的我大明将士来说,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没有找到切实可行的攻城战法,以皇太极的智慧是不可能轻言言战的。”熊瑚一通细致的分析道。
朱影龙和史可法两个人都陷入沉思,熊瑚分析的非常精辟,显示出相当成熟的战略眼光,后金的处境一下子豁然开朗的呈现在朱影龙的面前,后金要壮大实力,现阶段绝对不是攻明的最好时机,时机上也不是,后金在十几年后才入主中原,基本上把朝鲜和蒙古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在吴三桂的倒戈之下,进入山海关,进而统一天下的。
从这件事上,暗影暴露出了两个大问题,一是,辽东的情报工作很不理想,不管是大明还是后金、朝鲜、蒙古都与朱影龙预期设想的差距很大,这次和谈居然还是从宫中传了出来,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二,就是情报的准确性要加强,情报工作不能只停留在收集上,更重要是加入分析,哪怕是错的也行!
千军易求,一将难求,在情报收集上周淮安做的非常出色,情报分析方面就略显不足,所以情报分析上面一定要加强,朱影龙看熊瑚的这方面的能力很强,但一想到她的理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等找到合适的人再说吧,也许暗影的情报分析能力会慢慢提高呢?
第二章:后金求和(二)
寒风渐起,金秋十月,是收获的季节,今年又是天灾**不断,朝廷又追加了边饷,百姓们辛辛苦苦收上来的那点粮食都不够交上今天带征的赋税,更不用说预征的赋税了,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季又有多少百姓会饿死、冻死,恐怕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准确的数字。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平静,朱影龙入宫又见了一次天启帝,得了些赏赐,也到皇后张嫣那里坐了坐,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李永贞在半路就被魏忠贤派过去接应魏良卿的东厂番子抓了起来,关入囚车,由于魏良卿下身的重创,他们这一行人回京的速度居然比陆皓天派人护送进京的田淑兰和叶涟漪还晚了一天,田淑兰因为计划的缘故不能在魏良卿之前到京城,所以就暂时滞留在通州,而叶涟漪则被连夜送入了信王府。
朱影龙可以不计较她把魏良卿阉了,毕竟这是他的错,不能加到别人头上,但是她的任性胡为绝对不能纵容,天知道她会给自己惹出什么大的祸患来!
“叶涟漪,你知道错吗?”朱影龙想先锉一锉她任性,一上来就毫不客气的用上了严厉的语气。
“我有什么错!”叶涟漪原本以为一回到他身边就可以有个温暖的怀抱可以靠靠,诉说一下自己一路过来的委屈,哪里知道不但得到丝毫的温暖,反而先换来一通责问,叶涟漪本来就心气较高,哪里受了这样的气。
“你没错,我问你,谁让你唆使淑兰色诱魏良卿,把他阉了的?”这里是王府的密室,不怕被人偷听。
“魏良卿对淑兰小妹心怀不轨,难道不该阉吗?”叶涟漪抗辩道。
“是,不错,那个魏良卿是该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朱影龙有些气急道。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叶涟漪茫然不解的问道。
“你做事情都是不通过脑子吗?想想看,你们阉了魏良卿,他叔叔魏忠贤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怎么知道?”叶涟漪经过孙承宗大半年的调教也不是没有一点功效的,回想起自己的冲动和任性,当初鼓动田淑兰色诱魏良卿,把人给阉了时候还自鸣得意,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做的是有些冲动了,声音立刻低了下来,委屈的看着朱影龙,眼圈刷的就红了,嘴里的语气还是死硬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