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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记得,前一刻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的,怎么就突然没人了?
葛念带着昏迷的何成,停驻在他昔年长睡的地方,朝崖底传音道:“傅丫头——你等着我下来救你啊——”
话音落下,他便立即联络丹霞阁修士,并将重伤的何成交给了丹霞阁,而后他又带着大把的丹药符篆,拖着疲惫的身子再度跳入了刑思崖。
葛念心中苦的不行——早点儿听他的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嘛!
崖底深处,傅灵宣持剑跪倒在雪白的蚌壳上,她弯了身子,一口鲜血喷出,她犹是不甘,再度强行运转功法,然体内灵力却逆行地更加迅速,鲜血顺着她七窍处流出。
她其实从未离开过这蚌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幻影“傅灵宣”,持剑护送葛念跟何成离开,她的嘶喊声他们听不到,她的剑气也发不出,灵力更是无法运转。
这只河蚌,要留下她。
“休想!”她浑身染血,体内经脉剧痛无比,似有无数寒芒刺入其中而后疯狂搅动,除了岐霜剑岿然未动,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就这样她忍着浑身剧痛,握紧岐霜剑在蚌壳上划出一道道深刻的剑痕,她的血随之滴落,淌进那缝隙中,逐渐连成红线……
她的眼眶也在流血,眼珠都似被染成了红色,然眸光中却杀意更甚,她画出最后一道流纹,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血人,而她浑然不在意,疼痛得早已麻木,清喝一声:“破!”
炫白夺目的河蚌壳面上霎时绽放出一个闪着耀眼红光的古体符字,傅灵宣抖着鲜红的唇瓣,轻念出一句句咒语。
只听轰的一声,她脚下厚重的蚌壳开始破裂,碎成一瓣瓣不规则的形状,壳面开始剧裂颤抖,傅灵宣霍然仰首,体内一道紫色丹火飞出,在她头顶处似焰火般炸开,化作九九八十一支紫剑,悉数没入破碎的蚌壳中。
只瞬间,她脚下便燃成一片紫色的火海,那火苗蹿得比她还高,然她立在其中却丝毫不受影响,仿似正沐浴在温泉之中,她身上涌流的鲜血渐渐止住,血迹似被蒸发了一般慢慢消失。
这一刻她发丝微扬,眉目清冷地持剑立于火海中心,美得惊心动魄。
须臾后,她才抬掌收回了丹火,那一团紫色火焰,竟比初时增大了一寸有余,她五指合拢堪堪能将其包裹住。
丹火在她掌心逐渐收缩成一簇小火苗,而后沁入她的皮肤,化作一个紫色的火焰纹案,微微一闪便彻底消失不见。
脚下是缺了一半上壳的河蚌,露出里面被烧得焦黑的蚌肉,似有丝丝灵气自蚌中溢出,且那灵气异常浓郁,竟是不输于真仙界的那些大能居住的洞天福地。
傅灵宣微微有些诧异,此刻她再运转灵力,发现已经可以收放自如,她自是第一时间便布下结界,打坐调息,其间她仍留出一缕神识观察着四周。
天空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待她功法运行完两个周天后,身上已经被白雪覆盖了厚厚一层。
这雪花能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结界,定然也不是凡物,然它对她似乎并无恶意,傅灵宣也懒得将其弹落,雪越下越大,她立在岐霜剑上,视线落在下方那半只河蚌上。
她在想要不要将这整只河蚌都烧了,此物似乎还是大补,她就这么看着它,都能感觉到体内丹火在蠢蠢欲动,最终她还是决定放弃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先离开这里,去找何成他们。
想定之后傅灵宣便一刻不再耽搁,化作剑光一道冲天而起,迎着漫天飞雪穿过层层雾障,终于眼前越来越亮,四面八方都只剩下了冰雪银霜。
“砰”地一声她重重地撞在了冰墙顶上,在墙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她身上亮起的剑光转瞬间消失,紧接着天地倒转,她头脑一阵眩晕后睁开眼,发现在自己正躺在雪坑中。
事到如今,傅灵宣已然彻悟。
她紧了紧手,持剑从坑里飞出,周边是一片广袤无际的雪原,那雪山之巅,有莹白温暖的光芒在释放。
“时光珠。”她启唇轻喃,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天地间唯一存世的逆天神器——时光珠。
日换星移,唯时光不灭,沧海桑田,唯流年不破,此乃天道规则。
然这世间,竟然真有此物,可逆时光之流,可返往昔之境。
傅灵宣目光定定地望着山巅,任那星芒刺眼,她也不曾移开了视线,飘天飞雪仍在飘着,寒风刮在脸上有些疼,她甚至忘记了支起灵气屏障。
终于她抬步,踩着厚雪覆盖的冰原上,一步步朝着雪山走去,她每走一步,身后便留下一个结了冰的脚印,雪在飘,然她的脚印却不会被雪掩埋。
直到那足迹延伸至雪山脚下,傅灵宣才终于停了下来,双手掐诀,她肩头发上的厚雪瞬间消失,一个极淡的笑容浮现在她唇畔。
傅灵宣仰首,她虽衣衫褴褛但风姿不减,手臂轻旋,行云流水般收了剑,她以一副极为熟稔的语气朝山巅言道:“我来都来了,你当真不打算现身吗?”
神器时光珠,早已生出神智,衍生出了器灵,而她的此番遭遇定然也与其脱不了干系。
雪原上,她的声音似已被风雪吹散,傅灵宣仍是默然,她相信器灵一定听得到,因为这整片雪原,都在时光珠的识海间。
须臾后,风雪骤停,眼前雪山如地陷一般沉了下去,又似冰山消融,最终化作了一湖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