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回人则左臂运力,一声虎吼,震彻旷野。
随着那声惊天巨吼,长矛不但未被对方撤回,还被他拉得又深入了腹中半寸!
他本是族人里最神勇的力士,力气方面从来少有人敌,却不料今日会用在这里。
对面的瓦刺汉子也不免呆了一瞬。
利用这极短的一瞬,那名回人深吸了一口气,抬腿一脚,踢飞了抱住自己斧头的尸体。
下一刻,那只长柄钢斧,带着其上支离破碎的血肉,“呜……”地一声,脱手而出,飞向对面还拽着长矛的瓦刺汉子。
这一斧,正劈中瓦刺汉子的脑袋,劲力十足,直从头顶劈到鼻梁。
那名瓦刺汉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是两眼上翻,白的多,黑的少了,僵直的身体丢开了长矛,“砰”的一声,仰面倒了下去,肝脑涂地。
而那名回人虽力毙了所有敌手,但身上已多处受伤,腹中还插着一根长矛,已是摇摇欲坠,命在旦夕。
他下意识地转头,瞧了眼不远处的旁观之人。
那人仍站在原处冷眼以待。
那名回人实在猜不出那人的意向、来路,迷惑中只觉一阵头晕眼黑,四肢麻木,就要栽倒在地。
就在他即将倒地之前,旁观之人纵身而上,几个起落跃至跟前,扶住了他。
当那名回人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正仰面靠在一块大石上。
大石有棱有角,原本硌人,但他只觉头上温暖,身下柔软,并未感觉不适。
他稍稍欠身,才发现之所以不觉得大石硌得难受,是因为脑袋上被人套了顶毛皮风帽,身下又铺了层厚厚的毛毡。
继而,那名回人心底犯疑:我不是该倒地死掉了吗?
他转头四顾,瞧见刚才那个观战之人手中提着水袋,正向这边走来。
这会儿,那人头上的风帽,已转戴到了那名回人的头上,是以露出头脸,竟是个鬓若刀裁,眉如墨染的俊郎汉人青年。
待人走到跟前,那名回人挺了挺腰,感激道:“恩人,谢谢你救了我。”
那人脸色冷峻,道:“你的肠子已经断了,我救不了你。”
他说这话时没有丝毫温情,声音又冷又硬,仿佛唐古拉雪山上的石头。
那名回人苦笑了一下,竟似透过那层冰冷,听懂了他声音里的无奈与悲凉。他勉强低头瞧了眼自己的下腹,插在那里的长矛已没了踪影,只剩下一个大大的血洞,洞口显然被人精心处理过,但还是隐约露出半截断肠。血水止不住地流淌,浸湿衣袍后,又染红了毛毡。
那名回人抬起头,仰望西面的天空,目光虔诚,道:“没关系,就算我死了,也是为我的真神,我的信仰,荣耀地战死的。”
那人点了点头,道:“你死后,我会亲手埋葬,不会令你曝尸荒野。”
那名回人道:“多谢。我叫哈多。敢问尊姓大名,可是关内来的旅客?”
那人点头道:“我姓黄名芩。”
哈多挣扎起身,就要向黄芩叩首。
黄芩一手拦住,将他扶回毛毡上,面色沉重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说过,我救不了你。”
哈多昏迷的时候,黄芩曾尽力相救,可他筋骨受损,内腑断裂,伤势已积重难返,别说只是稍通医治的黄芩,就是盖世无双的神医也无能为力。
哈多道:“我本就不惧死亡,能以一条人命,换瓦刺狗贼的六条狗命,已是值得了。”他顿了顿,面露恳求之色,道:“只是,我还有一桩心事未了。远方的旅人,你能替我完成心愿吗?”
黄芩凝眉思索不语。
哈多急忙道:“我胸口的衣襟内藏有一封信,要直接交到族长大人手里。事关重大!”
这才是他刚才意图叩首的真正原因。
黄芩沉吟了好一阵,才摇头道:“这个心愿,孰我不能替你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