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讶然道:“一拨还不够,又来一拨?”
韩若壁点头道:“来的恐怕都是些扎手的角色,极可能是冲着水寨来的。”
朱三叹道:“宁王的劫船案被掀出来后,湖里就再不得安宁了。”
确实如他所言,郭仁等来后不久,就领着人在樊良湖上三天一小搜,五天一大巡,搅得大家不得安生,若非雷铉听信韩若壁的劝告,令得分金寨众极早避开,只怕已经起了冲突。虽然以‘分金寨’的实力,未必将郭仁等放在眼里,但也担心因此生事,惹来更多官兵封湖围剿,凭添烦恼。
韩若壁道:“事出必然有因,所以我急着告之雷寨主,好让他有所防备。”
朱三急忙道:“我有船在大堤下候着,马上送你去。”
韩若壁笑道:“现在西风未尽,行船多有不便。不急在这一时,等吃喝过了,再去不迟。”
朱三哪有心思吃喝,只眼睁睁瞧着韩若壁一人慢条斯理地好吃好喝。
吃了一阵,韩若壁放下碗筷,问道:“你们现在的落脚处,武正海可知晓?”
朱三回道:“纵是知晓也白搭,他可没本事去。那地方虽然名声在外,但外人只知其名,不通其路,若是贸然前去,只会有去无回。”
韩若壁道:“那就好。”
转而,他张口又问:“雷小姐……近来怎样?”
本来,他想问的是‘雷小姐,找到没有?’,但话才冒头,念头急转间,立刻意识到了不妥之处:如果这么问,无疑等于告诉朱三自己曾和离家出走的雷小姐有过接触,否则怎会无缘无故地知道她出走一事?象朱三这样的江湖老角色,武功虽算不得出色,可‘锣鼓听声,听话听音’的本领想必已纯熟无比,必然会问及二人接触的细节,进而对自己的不作为有所疑惑,又或者将此事告之雷铉,虽然不会有大的影响,却会令雷铉觉得自己并不象看上去的那么直率、仗义。此念一生,韩若壁立即改了后话。
朱三见他出口就问雷霆,似是将雷小姐记挂心上,又觉他言语吞吐,误以为他对雷霆生了男女情愫,哈哈笑了起来。
他拍了拍韩若壁的肩膀道:“没想到韩大侠一心惦记着我家小姐。其实,小姐因为误会寨主,出走了几日,所幸昨日安全回来了。送她回来的是一位江湖女侠,”朱三面露赞叹之色,道:“美得跟仙子一样。”
那江湖女侠是何人,韩若壁不用想也知道……除了梅初,还会有谁?
他暗忖道:在如此敏感的时期,雷霆竟然会引她入水寨,可见对她信任有加。
‘分金寨’为避祸乱已隐匿湖上,而这种时候,雷小姐竟把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引入大家的藏身处,实在让人难以理解。转而,他又想:难不成是梅初为了取信雷霆,动用了幻术?可如果这样,江湖经验老道的雷铉没理由瞧不出妹子的异样。
朱三见他神色迷惑,问道:“怎么?”
韩若壁不愿再多想,摇头道:“没怎么。那位女侠现在何处?”
朱三道:“已经离开了。雷寨主说眼下是特殊时期,兄弟们的藏身处不便留有生人,只将那位女侠盛情款待了一番,以表谢意,然后就送走了。”
韩若壁点了点头,心道:雷铉果然识得轻重。
酒足饭饱,他瞧了眼窗外,见西风渐止,便爽快丢下碗筷和银两,站起身道:“朱三哥,可以上路了。”
二人一同出了酒楼,韩若壁问道:“雷寨主现在何处?”
朱三笑答道:“和寨中弟兄们一起,在七里泽中的一处长洲上。”
韩若壁又问道:“七里泽是个什么地方?”
朱三大致描述了一番。
韩若壁听说还有这样神秘的水泽,不禁口中连连称奇。
“七里泽”在樊良湖深处,纵横七里,终年迷雾缭绕,零星散布着许多大、小洲岛,而且叉道极多,死路也不少,加之水道上宽下狭,暗礁密布,实是一处险境。关于“七里泽”,渔民中流传着这样的说法:“遥望七里一片烟,船行其中不现天。阎王伸手来指路,水中小鬼把命掀。”。正因为这里常年大雾,方向难辨,水路复杂,极易搁浅,连那些熟知水情的渔民都不敢在此处流连,高邮州内能驾船安然进出七里泽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由于人迹罕至,这处水域中常常得见上百斤的大鱼,数百年的老龟,传说还有蛟龙出没,掀翻个把小船根本不在话下,外人若想进入自是步步维艰。而分金寨中却有不少好手能人可驾船自由出入此间,是以,七里泽便成为他们绝佳的藏匿、避祸的去处。
朱三驾着一叶扁舟,载着韩若壁驶进了七里泽。韩若壁抬眼望去,无论舟至何处,前后左右皆是水雾相接,迷茫一片,只能凭借小舟的晃动感觉到正在缓缓前进中。
他感叹道:“我原还担心有人到过那处长洲,便可记下水路。现在看来,迷雾重重,连方向都难辨识,光是开始的那段水路就已难以记下,况且后头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朱三颇为得意道:“本来能自由出入这条水路的,咱们‘分金寨’中也不到十人。少了他们,恐怕连雷寨主都进出不得。不过,韩大位的心思缜密,着实令人佩服。”
看来,那十人中无疑要算朱三一个。
朱三继续道:“识水路和练功夫一样,勤奋虽重要,天份却最难得。雷小姐算是有天分的,以前我只教了她月余,她就弄清了湖上各处的水路。”
韩若壁微惊道:“看不出她还有这等本事?”心中又道:不过,如无这样的本事,她也不能一人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