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林的同事、印尼共产党人巴尔斯偕其十七岁的爪哇妻子,也住进了大东旅社。巴尔斯化名“达姆龙”。
荷兰驻华公使在一九二一年七月一日致荷兰外交大臣的信中,这样透露巴尔斯夫妇的行踪:
“巴氏夫妇于六月十日离开上海前往哈尔滨,拟赴西伯利亚,荷属东印度政府已请我驻上海代理总领事监视其乘火车去哈尔滨的行踪,日本当局负责监视他们去西伯利亚的情况。”
也就在这封信中,荷兰驻华公使清楚地点明了马林的身份:
“我通知了中国政府:斯内夫利特系由莫斯科第三国际执行委员会委派前来远东进行革命煽动的……”
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注视着马林的一举一动。档案中所存信件还表明,就连在印尼三宝垄的马林的妻子也受到监视,马林与妻子的通信被逐封拆查,以求从中获得关于马林的情报……
有不少书籍是说马林先抵北京——
例一,《包惠僧回忆录》《包惠僧回忆录》,二一页,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三年版。:“一九二一年六月间,第三国际派马林为代表,赤色职工国际也派李克诺斯基为代表,先到北京。北京支部负责人张国焘同马林等到上海与临时中央负责人李汉俊、李达等商谈发展党的工作问题,并决定在上海召集全国代表会议。”
例二,《李大钊传》《李大钊传》,一一四页,人民出版社一九七九年版。:“‘一大’前夕,共产国际派马林和李克诺斯基为代表,来到中国。他们也是先到北京。大钊同志同他们进行了交谈,并委派邓中夏同志陪同他们去上海。”
实际上,现存的上海法租界密探对马林的监视记录是准确的,即马林是在一九二一年六月三日乘“阿奎拉号”抵达上海道夫·宾:《斯内夫利特和初期的中国共产党》,载《马林在中国的有关资料》,人民出版社一九八四年版。。在这方面,倒是密探“帮助”了历史学家!马林从南方坐海船来华,确实也只可能先抵达上海,而不可能先到北京。
同样,在那“G类”档案,亦即荷兰外交部的文件中,还有密探们关于马林行踪的跟踪记载:
“斯内夫利特于一九二一年七月十四日离开南京路东方饭店,住进麦根路三十二号公寓。”
麦根路,即今上海石门二路,与北京西路交叉。张国焘也曾回忆说,他去拜访过马林,当时马林“寄居在爱文义路一个德国人的家里”。爱文义路,即今北京西路。张国焘的回忆与密探当时的记录相符。
G类档案中还记载:
“九月底,他到汇山路(引者注:有人误译为“威赛德路”)俄国人里亚赞诺夫(Рязанов)家居住。在这个地方一直住到一九二一年十二月十日。”
汇山路,即今上海霍山路。霍山路在离市中心较远的杨树浦。大抵马林为了躲避密探的监视,特地住到了僻远的霍山路,却仍在密探的监视之中!
倒是应当“感谢”密探们,把马林在上海的行踪查得如此清楚、准确,并记录在案,以至为笔者在七十年后的今日写《红色的起点》省掉了很多考证的时间!
第六部分:聚首尼柯尔斯基之谜终于揭开 1
马林刚到上海,便和先期抵沪的弗兰姆堡接上了关系。
弗兰姆堡——Fremberg,又译为福罗姆别尔,在一九二○年一月奉派来华。他本来在俄共(布)西伯利亚地区委员会东方民族部情报局工作。这次来华,他不是共产国际派出的,而是由工会国际联合会驻赤塔远东书记处代表斯穆尔基斯派出的。工会国际联合会成立于一九二○年七月十五日,由苏俄以及西班牙、意大利等许多国家的工会代表在莫斯科开会而成立的。这年年底,在赤塔建立了远东书记处。后来,在一九二一年七月,以工会国际联合会为基础,成立了红色工会国际(又译赤色职工国际)。它与少共国际一样,是受共产国际指导的。它主要从事红色工会的领导工作。弗兰姆堡来到上海,便与维经斯基接头。因此,马林找到了弗兰姆堡,就得到了有关中国共产主义者的种种情报。
与马林同时抵达上海的,还有一位名叫尼柯尔斯基的俄国人。
尼柯尔斯基后来出席了中国共产党“一大”。然而,多少年来,这位尼柯尔斯基一直是个谜——在中国共产党“一大”的十五位出席者之中,唯独找不到他的照片,也查不到他的身世,甚至就连他当时是以什么身份出席中国共产党“一大”也众说纷纭。
多少年来,这个谜未能揭开。
各种各样的回忆录,各种各样的研究中国共产党党史的著作,凡是涉及尼柯尔斯基,总是寥寥数句,语焉不详,而且各唱各的调。
包惠僧是把尼柯尔斯基当作“赤色职工国际”的代表,如前文已经引述的:
“一九二一年六月间,第三国际派马林为代表,赤色职工国际也派李克诺斯基为代表,先到北京。……”
此处的“李克诺斯基”,亦即尼柯尔斯基。
在张国焘的回忆录中,提及一段李达告诉他的话:
“他(引者注:指李达)又提到新近来了两位共产国际的代表,一位名叫尼科罗夫斯基,是助手的地位,不大说话,像是一个老实人;另外一位负主要责任的名叫马林……”
这就是说,尼柯尔斯基(即尼科罗夫斯基)是共产国际的代表,而且是马林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