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他们二人十分熟悉,此时身旁又没有旁人,孟成康也直呼他名字道:“我总觉得刘琦做出派兵救援这个决定不对劲。”他随即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王胜,又道:“也不知当时那护卫对刘琦说了甚。”
“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刘琦起初似乎不愿派兵救援。但你这只是猜测,并无实证。况且就算刘琦因为某些缘故改了主意,他说的话也没有错处,咱们也不能劝服他再次改为不派兵救援。”
“你也别想这事了,回去再睡一会儿吧,比琢磨这件事要紧得多。”王胜劝道。
“你说的也是。”孟成康虽然心里还想先把疑惑解开,但王胜这样劝他也只能在转身回去。
可就在此时,忽然一名参军事轻声说道:“王都尉,孟都尉,我听到了那护卫对刘都尉说的话。”
“你听到了?那护卫到底说了甚?”孟成康立刻追问道。王胜虽然没有说话,眼睛里也冒出好奇的目光。
“启禀二位都尉,那护卫当时对刘都尉说,某个别将下属的某一队陷在城中,一个姓丹的,还有一姓米的未能从地面逃回地道中。具体姓名下官并未听清。”那参军事道。
“一个姓丹的,还有一姓米的没能从地面逃入地道中?”孟成康追问道。
“是。”参军事又回答。
“我明白了。必定是他的老熟人没能逃入地道,派兵救援的目的是救回他的老熟人。”
孟成康立刻说道:“刘琦出身中原,大家都知晓;但他起初是作为府兵从中原调来,在安西仍是一小卒。他一定是在做小卒时与几人交情好,后来做了大官也一直记挂着。”
“但几年过去,他当时好友仍然只是小兵,至多升为队正,大食奴打过来后仍要上阵杀敌。昨夜他几个熟人所在一队去往地面攻打某户宅院,却被大食兵埋伏,全队被打散,刘琦熟人生死不知。”
“他的护卫探知此情形,赶忙过来禀报;刘琦为救熟人而改了主意派兵救援。”
“他这是假公济私,我要向都护建言他这个做法。”孟成康最后说道,而且情绪十分激动,又带着一丝兴奋。
他们年纪都比刘琦至少大十五岁,却眼看着刘琦就要爬到他们头顶,成为他们上司,心里岂能愿意?只是刘琦的过往经历和指挥并无值得指摘之处,他们身为高级将领明白胡搅蛮缠没有任何用处,只能默默看着刘琦即将升上去。
可此时在孟成康看来,刘琦露出一个大把柄,他完全可以向都护建言,从而降低刘琦在都护心中印象,甚至可以降低刘琦在全军将士心中的印象,他顿时变得十分高兴,立刻兴奋地说道。
“孟成康,无论如何,去往地面与大食兵交战的安西将士都是好样的,你不应该用适才那样的语气谈论他们。”听到孟成康的话,王胜却觉得不舒服,首先说道。
“这是我的错。”对这一点,孟成康立刻认错。
“而且,你把这当做刘琦把柄去向都护建言,倒也可以;但仍然十分不合适。”
“首先,就算刘琦护卫向他说起他的熟人陷在城中,你也不能证明刘琦派兵救援就与此有关。”
“其次,刘琦在商议时说的那几段话你并不能完全反驳回去;就算刘琦派兵救援确实有私心,你就能说他全是因为私心?公私两便,这一向不是朝廷反对之事,都护未必因此对刘琦心生恶感。”
“其三,若被刘琦知晓此事是你或你指使的人向都护建言,他完全可以将你在商谈时说的话在军中散布,你不愿派兵救援被将士们知晓,你觉得将士们是反感你还是反感刘琦?”王胜最后说道。
“这,这,”孟成康适才心中只想着抓到刘琦一个把柄,可听王胜这样一分析,这个把柄没那么好用。
“难道就全无用处?”他又问道。
“你现下去建言,几乎没有用处。你想让他有用,只能是刘琦派兵救援失败,没能救回几个人却死伤众多,这时你向都护建言才有用处。”说完这句话,刘琦顿了顿又道:“成康,不论如何,咱们是将领,将领要凭战功说话,而不是耍嘴皮子。”
“你说得对,是我想左了。”王胜最后一句话点醒了孟成康,他立刻说道:“那我就等着此战结果,若死伤不多又救回溃兵,我就当不知道他也是为了救熟人;若救援失败又死伤不少,我才会向都护建言。”
“我先回去睡觉了。”孟成康又说了这句话,转身离开此处。
他离开后,本一直面带微笑的王胜忽然眉头皱起来。王胜也不愿意刘琦爬到他头上,但他却不想孟成康这样嫉妒刘琦,恨不得发现一点儿小错就向都护禀报,以求把刘琦拉下来。
“这样下去可不成。”他又自言自语道:“现下成康还明白要听从军令,但越来越嫉妒恐怕早晚会对刘琦不和他心思的命令暗中抵制,不完全遵从。一旦如此,不仅对全军和大食军交战十分不利,对成康自己也没有丝毫好处。”
“哎,前段日子我也出言劝说过,但他也不怎么听。救援之兵返回后我再劝他一次,若还不听也只能由他去了。”
王胜这边想着,孟成康回到住所,躺下睡觉。但他心里存着事情,完全睡不着;又想着若救援顺利自己好不容易抓的刘琦错处就毫无用处,不由得有些烦闷,从床上坐起来,又和护卫说起此事。
他说完就后悔了,又嘱咐护卫不要向外传。护卫虽知道轻重,但仍忍不住同关系极好的人说,一来二去,此事就被孟成康下属一些武将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