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桠与唐妩打闹的时候,刘錡与米特、丹夫都在一旁看着。一来两个女孩打闹,他们再熟也不好插手;二来,看着两个漂亮姑娘打闹也养眼不是?反正还有至少半夜时间,也不着急。
“说真的,”唐妩靠在墙边,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卓桠,你明年是不是就要去碎叶镇了?”
“卓桠去碎叶镇作甚?”米特问道。
“你真不知道?”唐妩看了米特一眼。
“不知道。”米特摇摇头。
“卓桠,该成婚了。”唐妩笑道。
“你要成婚了?”刘錡问道:“对象是童健?”
卓桠的脸又红了,但还是点头说道:“他耶耶与我叔叔搭伙做买卖,我叔叔说他人品不错,我又瞧着他,就答应了。定了明年成婚。”
“我记得他家在碎叶镇吧?怎么不找个本地的良人?你回家看望父母也容易。”刘錡又道。
‘你问这做甚?莫非对我有意思?’卓桠本想说开句玩笑,但又担心在场谁嘴不严让童健听去惹他不高兴,就咽了回去。唐代女子地位当然比后来朝代要高很多,但也是男尊女卑,皇室贵族怎么玩那是皇室贵族的事,他们平民百姓女子的名声、贞洁还是很要紧的,可不能让人误会。
“我二叔说,碎叶镇与嗢鹿州也不远,他们又是做生意的能常在两处来往,将来也能回家看看父母;还有就是童健的人品好,在嗢鹿州本地暂时也找不到这样一个……”卓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卓桠,你去了嗢鹿州,我会想你的。”唐妩眼圈发红,靠在卓桠身旁说道。玩笑归玩笑,她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也有过矛盾,但都是些小事而已,感情很好。唐妩想到以后卓桠去了碎叶镇,她一年都未必能见到卓桠一次,心里也伤感起来。不仅是她,米特和丹夫也都有些伤感。
只有刘錡不伤感。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与卓桠关系远,虽然他们之间确实不是特别熟。刘錡自己都在嗢鹿州待不了多长时间了,往后他在嗢鹿州与碎叶镇两地中还指不定在哪儿待到时间更长呢;何况到年底或明年初他就要带兵去中原平叛了,不论他们在哪都见不到。
不过嘛,刘錡为了不显得不合群,也装出伤感的样子来。他比另外几人虽然只大了四五岁,但阅历却多得多,当然不会被他们看出来。
这一晚剩下的时间,几乎就是几人诉说与卓桠从小到大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卓桠其实还得有几个月才去碎叶镇,但气氛上来了谁还记得哪个?就连卓桠自己都以为马上要去碎叶了,不停和几人交谈,别人说出她童年的糗事,她也立刻说出对方一件糗事,就连刘錡她都回想起一件他刚来嗢鹿州时发生的尴尬事,惹得没听过的唐妩对他嘲笑不已。
但最后,卓桠哭了。她其实也舍不得从小到大的玩伴,再加上她要离开十多年的家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中也未见的不担忧,两种思绪合在一起最终让她哭了出来。
“别哭了!以后有了机会,我去碎叶镇瞧你。”唐妩忙道。
“我们有了机会也会去碎叶镇瞧你。”米特与丹夫也说道。
“你们不用安慰我。”卓桠擦擦眼泪说道:“唐妩你将来我就不说了,米特你与丹夫除非去打西边的番国经过碎叶镇,不然不可能去看我的。”
“只有刘家哥哥,”卓桠转过头对刘錡说道:“身为大官,将来不论是临时公干,或者派到碎叶镇为官都很有可能。所以,我以后也只能指望刘家哥哥有空闲了去瞧瞧我。”
“我若是去碎叶镇,必定去见你与你郎君。”刘錡不知她这是单纯的想在婚后见到熟人,还是为自己未来的夫家拉人脉关系;但不论卓桠如何想的,他都不在意。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已经到了寅时初。这时虽还有人放爆竹,但也稀稀拉拉;而且卓桠等人也困了,唐妩与卓桠一起去她的闺房休息一夜,刘錡等三人当然是各回各家。刘錡临走前熄灭了火炕与火盆。
张浒家的院门没锁,刘錡轻轻推开就要去自己平日住的屋子歇息,但却看到隔壁那间屋还亮着灯,他轻轻推开房门一看,见是岑参在读书,问道:“先生怎还不睡?”
“年纪大了,错过时间就轻易睡不着,于是起来读书。”岑参放下书将他迎进来,说道。
“你呢,不是说要与那几个小孩子彻夜畅谈吗?”他又问道。
“他们都困了,爆竹声又少了许多,回家睡觉去了。但学生也错过时间不怎么能睡着,先生与我说会儿话?”刘錡道。
“也好。”岑参坐回炕沿。刘錡也赶忙坐到椅子上。
“先生,学生适才对安西的汉人、突厥人之间的关系忽然放心了不少。”刘錡道。
“怎么?你们还聊了这个?”岑参有些惊讶。刘錡若是与其他官员聊到这个倒也罢了,几个十几岁普通士卒家庭的小孩还心系国家大事?
“不是。”刘錡大概说了说他们聊了甚,说道:“卓桠与米特都是突厥人,而且是纯血统的突厥人,祖上从未与汉人混过血。但他们说起番国是那么自然,完全将自己看做与汉人一样。”
“不瞒先生,学生之前因安西的突厥人数目太多、几乎不次于汉人,而且与汉人混居,对大唐在安西的统治略有些担心,担忧他们会在中原发生动乱时造反。但听到卓桠那句话,学生完全不再担心。”
“你本就不应当担心。”岑参说道:“朝廷对汉番从来一视同仁,为大唐效力的番人极多,太宗皇帝去世时还有番将殉死。根本不必担心他们因为自己是异族而造反。他们若造反,也是因为朝廷压迫太重不得已。”
刘錡没有搭话。他毕竟来自一个民族观念极重的世界,一时还不能完全接受唐代‘不论汉番皆臣民’的思想。
他只是点点头,随即转换话题,问岑参道:“先生,你在中原,可曾听说过一种叫做火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