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錡你来了!”张浒高兴地打开院门,将刘錡迎进来,问道:“你怎这时就来了?”
“别驾带我见过都督,都督忙得很也没空闲和我多说几句话,我自然就回来了。”刘錡笑着回答,又对张浒的婆娘说道:“见过婶子。”
“嗯,好,好。”张浒的婆娘磕磕巴巴地说道。她适才那几句话好像咒刘錡似的,还被正主听到了,感觉有些尴尬。为了避免尴尬,她也没听清刘錡到底在说甚底就赶忙道:“刘錡,你和你叔一样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也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几张胡饼。”说着就要去厨房。
“婶子不忙。”刘錡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这里装的是都督赏给我的点心,从中原来的,据说是西都长安有名的点心师傅做的,我尝了一块,挺好吃。现下还没到饭点,先用这个垫垫。”他又笑着对三个孩子说道:“你们也尝尝。”
“噢,有好吃的点心吃喽!”张浒年仅七岁的小儿子张天佐顿时高兴地欢呼起来。
“还不快谢谢你刘世兄。”张浒笑着说道。
“谢谢刘大兄。”听到父亲的话,天佐答谢一声,伸手向刘錡要点心。刘錡打开盒子给了他一块,天佐接过来立刻尝了一口,高兴地叫着跑回屋去了。
刘錡和众人走进门厅,待张浒坐下后也坐到交床上,双腿垂地,又笑道:“张叔,适才在都督府里一直都是跪坐,腿都坐麻了,在世叔这里就放肆了。”此时虽然有了类似于后世椅子、马扎的坐具,但正式场合仍然是跪坐在低矮的器具上。
“随便坐,随便坐。”张浒笑着回应:“自己家里,想怎么坐怎么坐。”
刘錡笑笑,又拿给张浒的女儿张杏与长子张天佑各一块点心。张天佑已经十二岁了,比他弟弟懂事得多;又平素羡慕读书人,此时模仿着读书人的样子感谢道:“多谢世兄。”见大哥这样做,杏儿也赶忙效仿:“多谢世兄。”
“哈哈。”刘錡笑了两声,又递给他们一人一块点心,让他们去一边吃点心。他随后将剩下的连带盒子放在张浒面前,对张浒和他婆娘道:“世叔,婶子,你们也尝尝,别只让孩子吃。”
“那我们也尝尝高级货。”张浒拿起一块点心吃下肚子,说道:“嗯,果然是高级货,好吃,真是好吃。”又对婆娘说道:“天巧,你也吃。”
“好吃,好吃。”他婆娘汉名叫做石天巧,拿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也连声说道。将点心咽下去后,她又迫不及待地问道:“刘錡,你这是发达了,能被都督接见,还能得到这么好的点心?”
适才她在院门前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抓住机会;这会儿有了机会,立刻问了出来。
“刘錡可是发达了!”张浒兴奋地抢着说道:“他因识字,在碎叶镇休整的时候先是被节度使的幕僚岑参书记看中,要帮他脱了军籍;后来因都督有令没脱成,但别驾听说刘錡识字,又让他做功曹参军事佐史;再后来也不知怎么地,又成了参军事。从碎叶镇返回的路上他一直给别驾办差,坐在大马车里风吹不着雨浇不着的。”
“参军事?”石天巧立刻双眼瞪得浑圆,看向刘錡。她对嗢鹿州都督府的官职很了解,参军事是从八品上,在高仙芝这等人看来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随意就赏赐了;但在普通士兵和百姓看来,这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官了。
整个嗢鹿州都督府朝廷经制官员一百多号,有品级的只有十九个,其他都是不入流的官,更别提吏员;从八品上的参军事已经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别看大唐有狄仁杰这个从吏员当到宰辅的人就以为升官容易,多少人熬一辈子,能从吏员升到从九品下的官都谢天谢地。所以张浒婆娘得知刘錡出发前还是个小兵,回来后已经成了参军事的时候,怎能不惊讶?
“……回头给天佑和天佐也请个教书先生,让他们读书;杏儿也要读书。”张浒说道。
张浒的话将他婆娘从惊讶中拉了回来。“让他们读书作甚?”她下意识说道。
“你傻啊,”张浒道:“将来让天佑、天佐也进官府啊。有刘錡在,给他们安排个小吏还不容易?不比当大头兵强?”
“哦,哦。”石天巧答应道。其实刚才那话才出口,她也已经想明白了。听到张浒的话,她偷偷瞧了一眼刘錡,见刘錡没出言反对反而对她笑了笑,放下心来。她又对张浒道:“那让杏儿读书有啥用?”
“将来嫁给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啊。”张浒道:“大户人家子弟都是读过书的,没读过书的姑娘可嫁不过去。而且大户人家有那么多账要记,不读书也不行。将来等杏儿长大了,让刘錡给她找门好亲事。”
‘又不是刘錡的亲妹妹,大户人家岂会愿意。’石天巧想着。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
张浒继续和刘錡闲聊,很快就到了午时。张浒知道刘錡有吃午饭的习惯,吩咐婆娘去做饭。因今天是高兴的日子,石天巧把自家养的鸡杀了,炖了一锅鸡汤,又做了几道凉菜端上来,让张浒与刘錡边吃边聊。
“世叔,有件事差点儿忘了。”刘錡忽然说道:“侄儿先在这里恭贺世叔:世叔要升队正了。”
“啥,我要升队正了?”张浒惊喜地反问道。
“适才别驾带着我去拜见都督,拜见过后一时没让我下去,我就听见都督与别驾说咱们嗢鹿州原本只拥兵四五千人,这次战死了一千多,超过三成,须得立刻补充。因死的军官也不少,许多人都能升上一级。张叔你打仗的经验丰富,一定能升为队正。”
“这可好。”张浒笑道:“能升官真是好事。”他不由得唱了几句,又说道:“我去取酒来,咱们好好喝一顿。”
“不成,张叔,不成。”刘錡赶忙说道:“下午我还得去衙门,都督还会安排我差事,可不能喝酒。”
“这确实不能喝。”张浒有些遗憾,但又振奋起来,问道:“除了要升很多人的官,你还听到了甚底?”
“这个,”刘錡有些为难。这段日子他经手的文书不少,知道的事也多,但一来这些都是机密不能说,而且告诉张浒对他来说除了增加吹逼的谈资也没别的用处;可啥事都和张浒说似乎也不好。
正为难间,他想起一件事,说道:“我还听到都督与别驾说,这次怛罗斯之战,是因为葛逻禄人先逃跑导致阵势崩溃才败的,所以节度使必定派人出使葛逻禄,斥责、处罚他们。”
“该!就该干死这帮狗娘养的!”听到要处罚怛罗斯之战失败的罪魁祸首之一,张浒马上说道:“要不是他们,还不至于战死这么多人!”
“张叔放心,节度使不会轻放过他们的。”刘錡道。高仙芝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导致自己去职的罪魁祸首。
“该!”张浒又叫道。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下来,又道:“因咱们嗢鹿州离葛逻禄人的地方最近,往年都护府派人出使葛逻禄咱们嗢鹿州都会派一人做副使。也不知今年会派谁?”
“哎,派谁都一样。”刘錡不在意地说道。反正和他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