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拉萨,天空剔透的蓝,天边垂几朵云,几乎挨到远处的雪山。
再见客栈就在拉萨最繁华的八廓街一带,年初刚完成装修,房间不多,但装饰了唐卡、藏式神龛等,很满足旅行者对拉萨客栈的想象。
客栈的小院子里摆了一套软和的沙发,一架绑了经幡的秋千,种了些花木,茶几上放着酸奶、牦牛干等,随意客栈的客人品尝。
这一年的雨季走得晚,这几天接连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好不容易这一日放晴,肖铎拿了笔记本,在院子的角落处理工作。
下午三四点钟,客栈又有新的生意,老板领进来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岁出头,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短裤,乱七八糟的头发和曲折离奇的衣服说明他进藏也费了好一番工夫,但他精神倒是不错,一路都在跟老板交流着什么,见了肖铎,笑出一对月牙似的眼睛,自来熟地对他打招呼,“哥,休息呢?我刚到拉萨,累死我了。”
肖铎点头当作打招呼,“先上楼好好休息。”
拉萨的日落时间晚,下午六七点,客栈里的客人们才陆陆续续出门觅食,肖铎犯懒迟迟没出门,老板就招呼他在客栈吃晚饭,说是老板娘今晚煮多了水饺。
过了一会儿,下午见过的年轻人也下楼了,年轻人叫钟蘧,休息了一下午,很是生龙活虎地跟大家打招呼。
正把饺子端出来的老板娘看到他,当即皱眉“哎呀,你怎么洗澡了?”然后又急匆匆给他找毛巾。到西藏的第一天,正是身体适应高原的时候,洗澡容易引起高原反应,万一着凉,甚至会导致生命危险。
肖铎回头一看,钟蘧头发湿漉漉的,正挠头笑,“啊,我不知道,不能洗澡吗?”
老板笑他,“年轻人来西藏之前不查查攻略啊?不过年轻人没事儿,身体好不容易高反。”
钟蘧谢过老板娘递的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到肖铎边上的位置,看起来是准备一起吃晚餐了,“我真的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之前在青海做社会实践来着,几天前才决定来西藏,差点没买到青藏铁路的票,坐了二十一小时硬座来的。不过青海也是三千多海拔,到这里适应比较快。”
老板“嚯”了一声,夸他厉害,又问“一个人来的?”
“嗯,我们在青海待了两星期,他们不行,都浪不动了,我只好自己来。”钟蘧脸上很生动地浮现一个嫌弃的表情。
老板哈哈大笑,“小伙子不错,年轻人就是该浪点儿,多走走看看,”又问,“你们在青海做什么社会实践?”
“我们去青海的藏族自治州支教,他们那边的藏民都很想来拉萨朝拜的,我先帮他们来看看。”
“那你该去大昭寺看看,就在客栈边上,大昭寺供奉了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每天都有很多信徒叩长头到大昭寺门口,很震撼的。”
“嗯,明天一定去,今天我得先好好规划规划。”钟蘧笑着挠头。
老板碰了碰他的杯,贴心道“行啊,有什么想知道的,想联系的,都找我,路线、司机、特产我都熟,别被人骗了。”
饺子上齐了,老板娘入座,老板举杯,敬了一满杯青稞酒,“来,我敬大家一杯,客栈名字叫‘再见’,有很多人,见过这一面之后,就是再见了,但我希望,我们都能够再次相见!”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桌上的人或来自山南或来自水北,即将开始旅程或即将离开拉萨,能够一起吃一盘饺子的缘分,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干杯!”钟蘧也喝了一满杯甘醇的青稞酒下肚。
老板又道,“都说,到西藏的有三种人,寻找、遗忘、来看看,你们是哪种?”
钟蘧狼吞虎咽饺子,不假思索道:“征服世界第三极不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吗!”
老板再次哈哈大笑,又转头问肖铎,“你呢,你都在客栈住了好几天了,怎么也不见你出去走走?”
钟蘧也颇为好奇地看向肖铎,肖铎有一双很深很静的眼睛,加上他鼻梁很高,眼窝深邃,本来就是不易靠近的长相,在这种朝圣者和旅行者往来的客栈,还穿着黑色的短袖polo衫和规规矩矩的西装裤,戴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腕表,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但他的坐姿又懒洋洋的,钟蘧两次见他,他都舒舒服服的窝在小院的角落,抱着他的笔记本,似乎仅仅是拉萨高阔的天,拉萨稀薄的空气,拉萨安逸的小院,就给了他某种不可言说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