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奴叹息一声,道:“其实我早就想给陈惠枝画像,可是始终无法下笔,就算勉强画了,也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根本不知如何描绘她的容貌和气质。呼延唤,你妈妈是这世上最有魅力的女人,她的内涵和气质绝非凡间所有,以我的造诣是画不出来的。”
呼延唤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忽道:“赵月奴,书生老儿说妈妈小时候曾用黑气凝聚成黑石攻击他,我们现在也差不多掌握了这个办法,就用我们所有的黑气凝聚一块大黑石出来,你说怎样?”
赵月奴奇道:“凝聚出来干什么?我们好不容易积蓄了这么多黑气,一下子用光岂非太可惜?再说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
呼延唤摇头道:“没关系,黑气可以从自然界提取,过三五个月就又积聚起来了。而且我们早已试验过多次,如今凝聚妈妈那样的小黑石已毫无问题,做一块大的也肯定能成功。”
赵月奴问道:“究竟要多大?”
呼延唤比划了一下赵月奴的身高,道:“至少要和你一样高。”
赵月奴也是绝顶聪明的人,略一思索便道:“你是不是想给陈惠枝做一个黑石雕像?”
“对!”呼延唤大力点头道,“我要按照她的身高,给她做一个原型雕像出来,以后永远带在身边,可以经常和她说话谈心。赵月奴,你一定要帮我,把我妈妈的身体特征尽量回忆仔细,我们就用那块大黑石做材料,一模一样地塑造一个陈惠枝出来。”
赵月奴想了想,道:“身高体型没有问题,我还记得清楚,只是她的容貌比较困难,就算我能回忆起她的长相,也未必抓得住她的内涵和神韵,做出来或有纰漏。”
呼延唤是那种想到就做的人,这一来哪里还坐得住,急道:“别管那么多,最多我们留下面目空白,等以后回忆清楚了再做,先把黑石做出来再说!”
赵月奴点头道:“你思念母亲,如此费神费力给她做雕像,我自然支持你,不过也不急于一时,等我们回杭州后再做不迟。”
呼延唤急道:“不管了,最多我自己扛着石头回去,赵月奴,现在和我一起运气。”
赵月奴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于是两人在这山顶找了一处空地,面对面盘膝坐下,四掌相抵,同时运起体内黑暗之气,并以呼延唤为核心,将四周自然界的黑暗之能也慢慢汇聚过来。
长风掠过,白云啸聚,天地渐渐暗淡,重八尖山顶时隔三十五年后再次出现黑气盘旋的异相。
黑气聚集成一个巨大的气团,渐渐分散流转,成为一个黑色漩涡,围绕着中央的呼延唤和赵月奴缓缓转动,在这白雪皑皑的山顶显得极其醒目,直至最后逐渐收拢压缩,聚集成一个两人多高的长圆形气团。
呼延唤又生一念,便道:“赵月奴,黑气硬化凝聚成石需要较长时间,你将黑气传输给我,由我来维持,然后你就在这里雕琢我妈妈的身形轮廓,趁黑气软化尚未凝固时打出一个基本模子来,这样省得以后费力开凿,只需精雕细琢即可。你看怎样?”
赵月奴也不反对,道:“好的,我现在仔细回忆一下,想一个你妈妈最常用的姿势,给雕像打个底稿,你忙你的,到时候了就叫我一声。”便即闭上双眼,陷入深思之中。
呼延唤和赵月奴体内互相流通,自然能提取她的黑气,便将她丹田内的黑气吸入自己体内,经脉间却保留下来,让她好恢复得快些。随后以自身黑气指导体外那些自然界黑气,形成一内核一外壳两种浓度不同的黑气团,他们体内的黑气就是陈惠枝雕像的内核,大概最多只能凝聚到斗大的程度,而自然界的黑气却无穷无尽,可以尽情提取,正好弥补雕像外部的材料。
其实这也完全是呼延唤的一片孝心使然,否则他完全可以只用外界黑气塑造雕像,根本不需损耗自身近半年来苦苦修练所得的黑气,这些黑气经过他的炼化提纯,本质极其精纯无瑕,纵是比陈惠枝当年凝练的黑石本质也有过之,但他为了心爱的母亲,却如此毫不犹豫地全部捐献出来,仅仅只是想做一个雕像,就像用龙肝凤脑麒麟骨髓来做涂料刷墙一样,实是天大的浪费。但呼延唤固然无所谓,赵月奴也深切理解他的一片心意,完全没有反对,全力支持他此举。
呼延唤将丹田内的黑气精华提取十分之九,只留下元气核心,以便将来恢复,随后将黑气输出体外,缓缓注入那长圆形气团中央,完毕后又运起自创功法,令那黑气核心慢慢凝固硬化,直至凝结成石。这时才说道:“赵月奴,我要开始了,你准备好。”等赵月奴睁开眼站起身,便开始运功凝练那些外在的自然界黑气,又道:“用我教你的法子,运劲于指,以指为刀,尽快塑造轮廓,务必一气呵成,如果气力不继就提取外界黑气支持,大致成形即可,其余细部我们回去慢慢雕琢。”
赵月奴不会任何武功,但经呼延唤指导,已学会催动黑气运劲发力之术,先前冥思苦想时,脑中已大致描绘了一个陈惠枝当年常用的姿态,她又有深厚的艺术功底,此时略一思考,便心中有底,当即挥动手指飞快刻画起来,那些处于半软不硬状态中的黑气顿时纷纷飞溅开来,失去呼延唤功力的维系,转眼间便又化为气流,融入周边巨大的黑气漩涡之中。
整整过了大半个时辰,呼延唤体内黑气衰竭,再也无法维持,便道:“赵月奴,我收功了,你住手吧。”说着缓缓收功,只觉身体极度疲倦,也来不及看成果,忙运功吸收那些四周的黑气,一口气吸到无以为继时,再运功将其纳入丹田,作为以后恢复功力的基础。打坐运功一周天,方才睁开眼来。
山顶的黑气渐渐消散,四周寂静无声,呼延唤抬眼看去,只见赵月奴正痴痴站立,深深注视着眼前一个浑身黑色的女子,眼中晶莹闪亮,似要流下泪来。呼延唤心中激动之极,强行压抑自己,站起身向这黑色女子看去——
她是那么高、那么高,高得难以置信,世上大多数男人的头顶最多只及她的下巴,她体型苗条纤细,显得略微有些瘦,但曲线依然完美,丰胸平肚,细腰翘臀,有两条线条极美的长腿,还有平滑的双肩,纤秀的手臂,以及柔和的脖颈。她静静站立着,下颔微微仰起,似乎正在仰望无尽的星空,那么宁静、那么优雅、那么深沉,又那么坚定,似乎自亘古以来就这么站着,而且还要一直站到天荒地老时。她没有面孔,看不出她的容颜,就像被一层黑纱阻挡,显得更为神秘。她的头发极长,一直垂落到小腿处,并且微微飞扬,似乎有了生命般,正自迎风摇曳,又似黑色的飞瀑,闪出忧悒的暗之光芒。
——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女人!
呼延唤痴痴地望着这只能算是“半成品”的黑色雕像,突然热泪盈眶,走上前几步,伸手将它死死抱住,颤声道:“姆妈……”再也忍耐不住,满眶泪水汹涌而出。
赵月奴走到他身边,将他轻轻搂住,道:“呼延唤,这就是陈惠枝,虽然现在还看不到她的容貌,但仅凭这些就足以证明,她是无与伦比的绝代佳人……”轻轻抚摸着雕像的肩头,又道,“同时,这也是我平生最完美的一件作品,以后永远也做不出来了。”
呼延唤抬头看着雕像的脸部,她太高了,他足足比她矮了一个多头,此时她的脸面一片光滑,什么也没有,但也正是如此,使得她似乎仰望天空、又似俯瞰下界,更像是正在深情凝视着她心爱的儿子。
呼延唤说道:“赵月奴,回去以后和舅妈好好对照商量,把我妈妈的所有特征都描述出来,然后画成画像,不管几十张还是几百张,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看,然后集中筛选,选出她最美的神情,我们将她的脸部完成,再雕琢她全身每个部位,把手脚衣服等细处也塑造出来,那样才算完工。你答应我,一定要用你最大的心血精力去完成这件作品,因为她是我的姆妈,我一定要看到最完美的她出现在我面前。”
赵月奴轻叹道:“我就怕我完成不了,现下虽是粗线条,但已集中了陈惠枝当年最经典的神韵,我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再精工细作,只怕会是画蛇添足狗尾续貂之举。”
呼延唤摇头道:“不行,我妈妈必须是最完美无瑕的,任何部位都不能疏忽,必须细致到手指甲为止。我回去后还要用我的元气精华提炼两颗世上最精纯的黑石出来,务必要像黑钻一样透彻明亮,来做我妈妈的眼睛。赵月奴,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个要求,好吗?”
赵月奴抚着他的脸庞,柔声道:“放心吧,我一定尽力而为,这也是我们唯一能为陈惠枝做的事了。她在天上要是知道你这一片孝心,一定会欢喜得直掉眼泪。”
呼延唤抱起那雕像,抗上右肩,左手拉住赵月奴,道:“我们走吧,立即回杭州。”
赵月奴道:“这就走了么?我们还没仔细调查陈惠枝的祖居,或许还有线索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