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女生的宿舍,欧阳小可想。他帮女生搬家时去过女生宿舍,布局大致相同。但似乎没有女孩喜欢穿这么鲜艳的红衣服和鲜艳的红拖鞋。
红拖鞋!一个恐怖的念头像一个炸雷般惊醒了欧阳小可,他猛地清醒过来。一缕寒气劈开了他灰蒙蒙的混沌世界,瞬间,灰色变成了无边的黑暗,腐烂的味道开始浓烈地包围上来。冷汗,悄无声息地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想逃离这里,但是手脚似乎已经麻木,移动不得半步。当欧阳小可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时,他发现,屋中空荡荡的,墙角堆着几张废旧的床,废旧的板凳以各种姿势被扔在上面,在黑暗中,像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匍匐在墙角,一动不动。诡异的感觉开始笼罩了欧阳小可的全身,毛烘烘的感觉开始从背上慢慢上升。
&ldo;嘿嘿……&rdo;磔磔的怪笑声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让欧阳小可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也立了起来。听得出,笑声是从上面传来的,欧阳小可慢慢抬了抬僵硬的脖子,朝上看去,一惊之下,顿时跌坐在地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房梁上,吊着一个人。一个穿血红衣服的长发女人。
红衣,红裤,苍白的脚上套着双红拖鞋,在黑暗中微微摆动。
正是她在诡异地狞笑。
笑声充满了愤恨和恐惧,歇斯底里,似乎想把整个黑夜刺穿。
欧阳小可顿时头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跑!一定要跑出这个可怕的梦境!
但是,这是梦吗?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起身奋力朝门口跑去,刚使劲拉开门,一种丝状的物体缠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拉了回来。欧阳小可感觉自己在上升,双脚已经慢慢离开了地面,他顿时感觉呼吸困难。他挣扎着抬头望去,房梁上的女人正用长长的头发缠着他的脖子,白森森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欧阳小可,狞笑着拉着他一步步离开地面。离欧阳小可越来越近的,是腐烂的味道和一张恐怖的脸!
惨白的脸上由于愤怒和哀怨,五官已经强烈扭曲,看不出本来的位置。白森森的眼球恶狠狠地瞪着,仿佛随时都能从黑洞洞的眼眶中掉出来。一缕缕鲜血从眼眶中渗出,顺着面颊,滴到欧阳小可的头顶上。嘴唇大张,牙齿上沾满了墨绿色黏稠的液体,发出阵阵腐烂的恶臭。
死神就要来临,欧阳小可倒不觉得那么害怕了,他开始愤恨,他不明白恶人那么多,为什么受害的非要是他欧阳小可。想到马上就要告别自己温暖的家庭和多彩的世界,不由得心中一酸,眼睛一闭,泪水扑簌簌地滑落了下来。
世界好像宁静下来。好久,欧阳小可睁眼一看,自己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屋中还是空荡荡的,墙角的废床和废旧的板凳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一切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欧阳小可此时感觉像刚跑完一万米,身体几乎虚脱。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打开门,刚迈出门槛,一阵眩晕后,他跌倒在地。
之后,就是我和陆涣早上起床后看到的情景。
七
我们听完了欧阳小可的经历后,呆坐在床上,半天做声不得。
半天,我回过神来,看了看陆涣,然后迟疑地转头问欧阳小可:&ldo;你……你确定不是幻觉?&rdo;欧阳小可呆呆地看了我许久,坐起来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毛衣领子往下拉了拉,微微把头向上抬,把脖子露了出来。
几道红红的细细的伤痕触目惊心地在欧阳小可的脖子上,明显是丝状物体勒过的痕迹。
我吸了口冷气,朝陆涣望去,他满脸惊疑不定,正朝我看来。
我们安慰了欧阳小可几句,然后把他送到了附近的一个同学家里,吩咐他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几天。
安排好之后,我和陆涣来到了学校外边。
白云蓝天,阳光暖融融地照着大地,满眼的明亮。路边土坑中,几只老母鸡正卧在沙土中,闭着眼暖暖地晒着太阳,听见我们走近,并不逃走,慵懒地睁开一只眼睛,随即又闭上,继续享受冬日暖阳。
我们仰望着太阳,难道它是假的吗?还是我们其实并不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沉默了半晌,陆涣沮丧地抬头看着我,说道:&ldo;怎么办?&rdo;&ldo;能怎么办?明年的唯物主义理论课不学了,唯物唯物,有个屁用!(注:当时的思想政治课程,高一为经济,高二为哲学,高三为社会政治)&rdo;我努力使惊惶的内心平静下来,努力拉动脸上的僵硬的肌肉,向他挤出了一个类似轻松微笑的表情,挥了挥手,转过头去看着路上。
洒满阳光的土路上,一个老汉,背抄着双手慢慢走过。
我眼睛一亮,突然转过头大声说:&ldo;老贾头!去找老贾头!&rdo;
陆涣冷不防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看着一脸兴奋的我,他迟疑道:&ldo;找他……&rdo;
&ldo;是啊,说不定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rdo;
&ldo;他知道真相吗?&rdo;
&ldo;你不去,我去。&rdo;我转身便走。
陆涣踢了一脚石子,默默地跟在我后面,经过路边叫卖的摊贩时,他叫住了我:&ldo;等我一会儿!&rdo;我转头看了一下,他正和路边的商贩在交谈着什么,接着拿了一大把东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递给了我。
接到手里一看,一堆的小玩意儿:十字架、观音、铜佛还有耶稣。我哭笑不得,即使真的有邪气,这西洋的耶稣能制伏东方的鬼吗?管他呢!不过拿着这些玩意儿,还真有点底气。我感激地望了陆涣一眼,他狡黠地一笑,晃了晃左手:&ldo;一人一份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