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说那样的话。那番话她说得冷静淡泊,只是为了劝自己。让他听了去,他自然是要不高兴的。
可……可她不知他在呀!若那时她知道他在,便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怎么就把他气成这样了呢,她不想的。
她这般想着,想得懊恼不已。懊恼又是种古怪的情绪,既让人难受又莫名有股魔力,逼得人偏将那些难受的事一遍遍地回想。
苏曜浑浑噩噩地一觉睡了大半日,直至傍晚才醒。
他昏睡太久,加之体虚,醒来时头脑酸胀,神思虽渐渐清明却无力睁眼。
他并不心急,任由自己慢慢缓着。
不过多时,忽而闻得一丝轻轻的哽咽。
苏曜皱了下眉。
接着,又听到一声。
哭声让人烦躁。他冷冷地睁开眼,眼前模糊了片刻,画面渐渐清晰,他终于看清床边坐着个人,在哭。
她哭得专心致志,双手不住地抹着眼泪,但怎么抹也抹不净,脸上的妆早已花得没法看了。
苏曜扯了下嘴角:“朕驾崩了?”
她猛地抬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哭得发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苏曜眉心轻挑,静等她问出一句“你醒啦?”便可笑话她。可好半晌里,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而后在某一瞬里,眼泪涌得更厉害了一阵。
“那些话不是说给你听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她抽噎着,说得急切。
苏曜一时不解,蹙眉看着她,没说出话。
顾燕时紧张地伸手,柔荑攥在他的被子上:“我……我一直盼着你活下去的,这是真的。你不要为那些话生气,你是……你是堂堂天子,与我置什么气呢?我只是图一时口舌之快,我没想让你……”
苏曜顺着她的话想了半晌,才回想起她先前好似说过一句“我此时不盼着他死,就已仁至义尽了”。
是为这个?
他昏沉地打了个哈欠,咂嘴:“我没生气啊。盼我死的人多了,不怕多母妃一个。”
顾燕时惶然:“我没……”
他又道:“对不住。”
顾燕时一滞。
“父皇的事,我委实不料母妃会这样在意。”他说着,兀自嗤笑一声,“这话我先前也说过。母妃依旧生气……”
苏曜顿一顿声:“是我不好。”
语毕,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没想过她会这样在意身后事,因为他自己就不在意。
眼下他还活着,在意他的人都没有几个,身后事又有什么打紧?
可她真的害怕。
他不大懂,但是他不对。
顾燕时的眼泪随着他的话停住,惶恐不安不觉间也消散大半。
她望着他,茫然不解。
与先帝“合葬”一事,他已与她道过一次歉。虽然听来漫不经心,可她也没想过他会再说一次。
她一时回不过神,他掩在被中的手伸出些许,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口:“母妃恕罪。”
顾燕时猛地弹起来,连退开数步:“你别……别说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