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生意我不干了!”
是那天师的声音:“我和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饶命啊,饶命……”
他猛地磕头,身上放的驱邪咒符稀里哗啦抖落一地。韩琅瞟到里头有一包赤小豆,再一瞥中庭里烧艾叶的炭炉,以及不远处散落的硫磺,心里隐隐有了个冒险的主意。
他要拼一把么?
眼下,恐怕也没得选了。
“你们统统都得变成蛊虫腹中之物!”钟氏双目血光剧盛,蜂群顿时疯狂地四散开来,霎时间吞没了这件阴暗的厅堂。韩琅一声令下,几个捕快纷纷拔剑冲上,将林家人死死护在后头。人人都是一副与她搏命的神态,反正也逃不走,不如就此搏出一线生机。
蜂群遮天蔽日,阻碍了视线,不远处又传来不知是谁的惨叫。林谢元像个木头似的抱头一动不动,脸上全是眼泪鼻涕和口水,那没用的天师更是直接晕了过去,韩琅暗骂一句把人拖开扔去一边,又抓走了那袋赤小豆藏在身上。下一刻蜂群直接袭击了他所站立的地面,还好他躲得快,不然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阿宝哇哇乱叫,自己拿着刀一同猛劈。韩琅好不容易摁下他脑袋躲过一次突袭,气冲冲吼他:“你不要命了么!”
阿宝这才眼泪汪汪地转过来,满脸是汗。命悬一线之际,他们一行人总算跌跌撞撞跑到了外面,空间大了不少,蜂群可算是不那么密实了,韩琅粗略一回望,林家人都还在,自己带来的捕快少了一个。
“……他娘的!”他忍不住骂出声,感觉握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蜂群再次袭来,在他的示意下所有人都跳进了中庭的小池塘里,林家人吓软了腿,和麻袋一样被他们强行拖进水里。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在蜂群撤开的那一瞬,他赶紧拽住几个捕快道:“我有一计!”
三言两语说完,几个捕快顿时惊醒过来,阿宝更是将临危不乱的韩琅佩服得五体投地。蜂群再次聚出人形,回到钟氏身后飘飘荡荡。
“别躲了,”她冷笑道,“看在你们和林家毫无瓜葛的份上,我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韩琅一行人依旧不动,他先前染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擦去,额头和鼻梁上全是血渍和汗液。就在钟氏挥手的那一刻他们突然群起而出,韩琅一人朝反方向飞窜,口中喊道:“截住它们!”
钟氏以为韩琅逃了,得意地哈哈大笑。韩琅已经无暇去理会后方的战况,只感觉背后劲风道道,成百上千的蛊蜂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他的脚步。突然脊背一凉,接着就是钻心的剧痛,像被密密麻麻布满钢针的筢子狠狠轧在背上似的。他不敢停,暗暗运力,突然回击:
“破!”
剑芒疾卷,瞬间撕开了身后的蜂群。他一个侧滚闪至一旁,躲到了石桌背后,一摸后背,全是血,似乎还有蜂爬在背上往伤口里钻,这把他疼得够呛。远处捕快一众还在护着林家死死鏖战,没时间了,他伸手往身上一摸,还好,那包赤小豆还在。
赤小豆解毒,火驱蛊,这事情也是他从父亲留下来的书卷上得知的。不管有没有效果,他也只能赌这一把了。
“想拖住我,让你们的头儿逃走,未免也太天真了。”钟氏轻轻一笑,韩琅跑得越来越远了,她一扬手,大群的蜂直追而去,彻底封住了韩琅的去路。
……就是现在!
韩琅抓起赤小豆猛地洒了开来,蜂群烟花般四散,另一头的钟氏还没来得及反应,韩琅已抄起炭盆猛地一燎,近处的蜂群登时被火焰点着,啪啪地坠落,又烧着了地上的硫磺。
“你……”钟氏气急。黑烟伴随着刺鼻的焦臭蔓延开来,韩琅脱下外袍燎着了火苗,腾地抡起来。滚烫的烈焰所到之处,黑压压蜂群犹如城墙般塌陷,散成了飞灰。远处的钟氏见状动了真怒,一张干枯皴裂的脸狰狞扭曲,正当她指挥蜂群正要弄死韩琅时,韩琅猛然暴喝一声:“快点!”
钟氏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数把剑穿透她的身躯,喉咙、胸口、腹部全都没有放过。剑柄握在众捕快手中,其中阿宝惊魂未定地拔出剑来,又连刺几下。钟氏大张着嘴,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凄厉粗哑的吼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嗡嗡啸叫的蜂群还想朝她扑去,韩琅冒着烧伤的风险点燃了沿途的硫磺,火墙顿时窜起,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忙叫:“跑!”
捕快们架起地上的林家人,拔腿就往外冲。院里火苗已经窜起一丈多高,如开闸的洪水般倾泻下来。一群人疯跑出去十几丈,只听背后轰然炸响,整个林宅毁之一旦,而钟氏和她那恐怖的蛊蜂,再也没能走出来。
第43章 蜂毒8
韩琅这回是糟了大罪了。
逃出来的时候他背上还有蛊蜂,没别的办法,只能用火去烧,烫得他后背除了蜂疮就是燎泡,疼得死去活来。其余几个捕快也差不多,只有林家人也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什么,居然一点事都没有。那个没用的天师更是,醒来以后还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妖孽,看剑!”
韩琅巴不得给他一剑。
林家的府邸毁于一旦,那地方成了许多人不敢靠近的“鬼地”,因为每到夜晚,总有人听到那里有蜂的嗡鸣。林谢元后来也没能逃脱坐牢的命运,但他们林家人大难不死,反倒看开了。林家主母还带了一堆补品去探望病榻上的韩琅,拉着他一通千恩万谢,差点跪下磕头。
林谢元则一直关在牢里,其余人几日后离开了安平,最终不知去向。
韩琅养伤期间,身边却少了一个人。贺一九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住了,即便出现也只是给他带东西来,坐一小会儿就起身要走。韩琅本以为这回受伤会被训斥一通,但贺一九只给他配了药,嘱咐他注意休息,然后又离开了屋子。
韩琅的一日三餐都大半是贺一九的手下人在送,那些小混混都傻精傻精的,问什么一概不回答,送完就点头哈腰地汇报一声,然后拔腿就跑。韩琅也对贺一九说过,如果忙就没必要这么照顾自己了,他又不是断了胳膊瘸了腿,没必要。但贺一九一口回绝,理由就是:“我乐意,跟你没关系。”
这人怎么这么霸道?韩琅无奈地想。
每当韩琅问他在忙什么的时候,他都没有正面回答,反复几次以后韩琅也不问了,但总觉得空落落的。他觉得贺一九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仔细回忆,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更加反常的其实是自己,他突然意识到贺一九已经渗透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以至于他在衣食住行任何一件事上都会回忆起对方的影子。而且好几次,当他因为这种状态而窝火时,贺一九就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想我没?”贺一九乐呵呵地直接进来,搂着他的肩膀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韩琅一把推开他,叱道:“发什么疯。”
贺一九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摆了摆手,开始把食盒里的东西往桌上摆。两人有段日子没坐在一起吃饭了,谈起话来倒也没什么隔阂,说到兴头上还是照样嘻嘻哈哈笑骂不休,就跟两个性情相投的知己一般。
贺一九说城东那边新开了家铺子,里头的烧鸭味道不错,他特地买来给韩琅尝尝。说罢直接把鸭腿掰下来递了过去,韩琅一时腾不出手来,就着对方的动作凑上去咬了一口。果然是好味道,表皮酥脆,内里卤汁香浓,韩琅腮帮子塞得满满顾不上说话,只能连连点头,把贺一九逗乐了。
“下巴上沾到饭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