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云央便进来了。
“阿年,大小姐说要见你。”
阿年略略整理了下自己,换了身藕荷色半新百褶裙,见衣衫整洁浑身未有逾矩的地方,便和云央一起出了长宁院。
她的院子其实是长宁院后头的罩房,周玄清不喜自己院中杂人太多,还立了道墙隔开。
有时候,阿年就觉得这跟幼时家中养的黄狗差不多,唯一比狗要强些的,就是日子好过。
可这又能持续多久呢?
大小姐的院子阿年未去过,一路走去,遍是枯枝败叶,下了几场秋雨,一日冷上一日,这些花草也都耐不住,循着时节纷纷掉落枝头。
“见过大小姐。”阿年进了院子便看到周玄宁,一身金丝织锦云纹长裙,很是家常的模样,头上也只戴了一根鎏金点翠发钗,显的英气又妩媚,眉眼与世子颇像。
俯身在花廊檐下,正侍弄花草,将枯叶自花枝根部细细扫开,聚在一处,填埋入土。
“唔,你叫阿年?”周玄宁站起身,细细打量面前的女子,峨眉淡扫,清眸流盼,纤秾合度,模样看着倒是个出挑的,打扮的过于素净了些,头上就那么一支银钗子。
一边的丫头将她手中的花锄接过,继续打理。
阿年低垂着头,认真回答:“是,大小姐,我本姓是傅,前些日子世子替我取了个名字,唤做傅笙年。”
“哦?他替你取的名字?”周玄宁朝院中凉亭走去,阿年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是,世子说我的名字不好,便替我重新取了。”阿年自是有问必答,却不太明白大小姐这是何意思。
这时丫头奉茶上来,周玄宁示意阿年坐下。
阿年哪里敢坐:“大小姐,阿年身份卑微……阿年多谢大小姐抬爱。”只屈膝行礼,依旧是立在一边。
周玄宁见状便笑了:“你与玄清倒是挺像的,一个书读傻了的呆子,一个迂腐守礼的呆子。”
又指了指石凳:“坐吧,我不会将你如何的,我嫁出府多年,玄清如今与我无甚话可说,我只能同你打听,坐下吧,无需拘束。”
阿年只能挨着石凳边边坐下,依旧一副恭谨谦卑的样子。
“大小姐请问,阿年若是知道定会细细说的。”
周玄宁心头暗笑,难怪能在阿弟身边呆的久,真是实诚的要命,心里却也多了些好感。
说来周玄宁姐弟俩其实很像,此时见阿年模样娇嫩,懂理知节,周玄清应该是调,教过的。
好看的人在别人眼里总是多占些好处的,况且她还挺明白自己的位置,。
轻轻刮了下茶碗盖子,啜饮一口茶水才问:“世子同你关系如何?”说完仔细盯着阿年的脸,不放过一丝痕迹。
“世子待我很好,嗯……应该还是不错的,世子除了骂过我一次,就再也没骂过了。”阿年细细的回想,觉得自己和周玄清的关系挺好的,主与仆嘛。
似是又想起什么,连忙补充:“哦,世子也没打过我,对我也挺和颜悦色的。”初来这长宁院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呢,那时候世子……不过阿年觉得这个不需要说了。
周玄宁听的心里发笑,就这样的,母亲担忧个什么?
自己相公那侍妾虽说老实却还知道争争宠爱,这个看起来倒也不像是装的,加之母亲也与她说过阿年的情况,确实很老实。
“世子骂过你一次?为什么?”周玄宁这倒是有些奇怪,周玄清儿时与她关系十分好,因着年岁隔的有些大,整整六岁之差,幼时对她是知无不言。
可惜自上了十岁后,周玄清性子就冷淡下来了,整日都闷在书房,终日以书为伴,如今更是靠着自己,进了昭文馆,成了直学士。
一贯循礼守节,从无恶言,如今竟是会骂人了,倒是稀奇。
蓦然却瞧见阿年脸色爆红,周玄宁心头一跳,有些明了。
自己可不是为了打听阿弟房中的事,刚准备说不必讲,哪知阿年就已经自顾说了。
阿年说的磕磕绊绊,可是刚刚已经答应过大小姐要仔细说,这下也不好敷衍:“我第一次侍寝的时候,不懂……不懂换气,世子便骂我,骂我……”
“好了好了,不用说这个……”她也不想知道,周玄宁也有些尴尬,觉得阿年傻呆呆的。
“你们好,我也放心。”
只是记起母亲吩咐的话,那些强力手段打压下的,虽说能明显见效,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对付奴才,需得张弛有度,打一棒子之后给一颗枣,才能拿捏的更稳妥。
“阿年,你应该知道,世子会娶妻,以后长宁院里会有主母的。”周玄宁说起这话的时候,声音飘飘忽忽的,说来这女子命运便是如此,自己尚还有些地位,像阿年这样的,才是真可怜。
阿年面色丝毫没有变化,只是轻轻点头:“阿年明白的,大小姐,到时候若是主母不想世子身边留有侍妾,能放我出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