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角门距怀玉宫较远,而此刻,也正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怀玉宫中虽然大乱,但时还未波及到他处。杜沅沅越奔越远,耳边救火的喊声已是渐渐低。
前面,已依稀看得到夜色里青灰的宫墙,倍添勇气,就快到。就在此时,队巡夜的太监迎面走过来,此时,正站在甬路当中,已是避无可避,眼看自己就要暴露在巡夜太监们的面前。
忽然,只感到自己的身子轻,定神看时,却已置身于几棵垂柳之后。身侧个熟悉的声音耳语道:“莫非是想硬碰硬么?”杜沅沅松口气,是沈毓。眼角瞥见,沈毓竟也穿身杂役的青色短衣。的b7b16ecf8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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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毓见那队巡夜太监依次走过,方拉杜沅沅出来,急急奔向东角门。在淡淡的曙色中,东角门已是大开,有几个太监正守在门前,看着商户杂役们将果蔬抬进膳房后门,再空着手出来。
沈毓拉着杜沅沅躲入带转角。杜沅沅趁机迅速脱下身上的宫衣裙,露出里面与沈毓模样的青布短衣。
沈毓探身向外,似是在观察着东角门前的动静。隔刻,个商户老板模样的人出现在东角门外,带着脸谄媚的笑意,边与几个守门的太监闲聊,边向他们的手中塞着什么。
沈毓微微笑,趁着那几个太监注意门外那个商户老板之时,突然带着杜沅沅闪入膳房后门。二人在门内静立片刻,然后,装作刚刚放下果蔬的模样,前后地从膳房内出来,神态自若地走出东角门。
杜沅沅心中喜,不由得加快脚步。身后忽然传来个太监的质疑声,“咦?个人是……”杜沅沅猛地止住脚步,后心里沁出冷汗。
“是鄙店新招的小伙计,乡下来的,不懂什么的。”是那商户老板的声音。“!”是太监释然的声音。耳边又响起那商户老板的声音,“动作快些,店里还有好些活计要做呢!各位公公,小的就告辞。”着,又寒暄几句,当先领着沈毓和杜沅沅向辆大车走去。
杜沅沅努力放慢步子,若无其事地走至车边,上车坐好。直到大车启动,才发现冷汗已渗透后背的衣衫。
大车吱扭吱扭地向前行着,那商户老板已不再是粗鄙的小老板神色,而是郑重地向沈毓做揖,“公子,在下幸不辱命。”沈毓头,“做得不错。不过回去后要立即将店关,回国去吧。”“是!”那商户老板毫不犹疑。
“是连累们。”坐在旁的杜沅沅叹息。沈毓释然而笑,“何必还跟客气。”
杜沅沅心中暖,不经意间转过头去,只见禁宫的红墙碧瓦渐去渐远,不由抓紧车辕,心中不清是兴奋,还是失落。的眼中渐渐沁出眼泪,终究还是不舍。若是上对他们存有怜惜,定会让他发现留下的那只锦盒,那只内壁镶嵌青玉,可耐火烧的锦盒,发现留在锦盒内的那封书信。
不由得苦笑,到此时,仍执念于此。逼着自己强行转回头来,看着车前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大路。今后,就要沿着样路直走下去,也许永远都不能回头。
沈毓明白的心情,也不多问,只是无言地递过条丝帕。杜沅沅伸手接过,胡乱地擦擦面颊,忽然笑道:“们要去哪里?”沈毓温和而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好!”杜沅沅大声道。如今已是平凡的民间子,“元贵妃”的光环已随着那场大火消失殆尽,反而更加轻松和随意。的面上有自然真切的笑意,“们就去弄翠阁吧。”
重逢
阴沉沉的,憋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暗淡的幕下,被大火焚得焦黑的颓垣败瓦突兀地缀在片鳞次栉比、威严华美的殿阁之中,显得极是不协调。
英帝就站在片瓦砾之前。他的身上,还穿着昨夜的绣龙软丝寝衣;他的眼中,是倦意与焦虑交集的血丝。
昨夜,当他得知怀玉宫意外起火便狂奔到里。但是,眼前已是座汹涌的火城。他只能站在当地,眼睁睁看着昔日轩阁雅丽的怀玉宫,渐渐倾斜坍塌,变成片残垣断壁。
其间,陆六福带着众太监几次试图将他拉远,都被他斥下去。那些人怎么会明白,即便是他死也绝不会离开里。熊熊的烈火,与其是焚烧着个小小的怀玉宫,不如是烧灼着他的心,毁灭着他的命之所依,魂之所系。
如今,大火已是熄,除四处的凌乱瓦砾,灰烬中飘起的白烟,空气中弥漫的烟尘气,切仿佛又归于平静。但众人还在火场中忙忙碌碌,不时掀起块块断瓦,搬开截截残木,英帝也眨不眨地看着每个人的动作。他的神色,由焦急转为惊慌,由惊慌变成失望,由失望终至绝望。难道,难道真的是凶多吉少?
“啊!”火场中传来声惊呼,英帝蓦然抬头看去,只见几个太监正低头看着处,神色惊恐。英帝心中急,不顾脚下凸凹不平,大步奔去。
在根断成两截的横梁之下,横陈着具烧得焦炭般的尸身。英帝慢慢蹲下身去,脑中有无数的声音在响,“是么?是么?”他使劲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们曾经起经过大风大浪,那样睿智聪颖,那样计谋过人,怎么可能败在场小小的火灾上。
英帝的目光忽然落到尸身的手上。那手紧紧握在起,当中隐隐露出角墨黑的东西。他心中微觉奇怪,便将其轻轻抽出,举至眼前。
件东西也许是因为握在手中的缘故,当中的部分依然保留原来的色泽,银色当中抹亮眼的嫩绿。突然之间,他的脑中轰然作响,他认出来,是那只蝴蝶花钿,那只他于月光下的流碧湖边拾到的沅沅的蝴蝶花钿。记忆深处那个美丽无匹的月光精灵,幻化成眼前具辩不出面目的尸身。如山般沉重的悲恸蓦然间压上他的心头,他从心底里发出声嘶喊,“不――”
卯时才过三刻。此时尚未到商贾开市之时,都城的大街上行人寥寥,派宁静。
辆金边镶滚、红缨络垂饰的华丽马车摇摇晃晃地穿过大街小巷,驶过黛青长桥,直向湘芷河东岸彩灯华绣的秦楼楚馆而去。
马车内坐着主仆两人。主人袭赫赤长袍,满身俱都是金线长生蝙蝠。腰间宽宽麒麟玉带,嵌着黄金带扣。持着描金折扇的手指上还戴着数个粗大金戒,眼看去满身富贵,华丽得似暴发户般,掩不住身的媚俗之气。小厮则是茶色短装,简单而又清爽。
此刻,二人分坐两边,不时看看,看看。那小厮突然以手掩口,竟是不怕逾规,吃吃地笑起来。那个主人却并未出言斥责,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满面又是尴尬又是无奈,忍不住低声迟疑道:“沅沅,非要穿成个样子么?”
车上的两人,竟是改装的沈毓和杜沅沅。
杜沅沅扮成的小厮好不容易止笑声,故意本正经道:“当然要。否则,那些个花容月貌的妹妹怎么能看上!”沈毓的眼睛不由睁得大大,“莫非真是要去喝花酒?”他夸张叹息,“就算是真的,也不必如此着急,要知道,大凡烟花之地,开市总要等到晚上。象们样清早便上门的,只怕是没有。”
他面上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惹得杜沅沅更是笑得弯下身去。直笑半晌,忽然想起身前种种,眼前犹似苦中作乐,神色突然黯下去。沈毓番惹人发笑的念白,也只是为让宽心,耳听又是默不作声,自是明白心中难过,便清清喉咙,大声道:“小三,既带本少爷到弄翠阁去,自然是有相熟的姑娘,不知道长得如何,千万不要貌似无盐,否则少爷可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