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真正想说回转“牡丹园”,汪妙言从旁边走出来,一脸笑意,道:“妙言在此等候两位妹妹多时了。”
拉过涂曼珍的手,转了一圈,点头道:“还是秋雨姐姐会拾掇人,涂家妹妹这会儿气色真好。”又见到她手腕上戴的镂空莲纹粉晶玉镯,不住口的赞道:“这是王妃赏的吧?可真是漂亮。前几日王妃得了这镯子,我可是眼馋了许久,王妃也没给我。今儿却给了两位妹妹,看来是爱极了妹妹哩。”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几句话一捧,加之这镯子确实漂亮,涂曼珍正爱不释手,只觉心花怒放。
徐婉真在一侧轻轻蹙眉,这汪妙言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掐着这个点出来,又将涂曼珍捧得飘飘然,眼下自己若是说要回转,恐怕她是听不进去的。
她现在打心里厌倦再和汪妙言虚与委蛇,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把这些事好好想个清楚。但涂曼珍不走,任由她一人在这里更是不妥。
今儿这事,看起来顺理成章,却处处都是说不通。好端端的,涂曼珍和平国公世子起了冲突,楚王妃又将皇后赏赐下来的镯子赏了她们两个,这其中难道就没有别的深意?
这粉晶玉镯,表面上看,是因为宁先生,楚王妃和涂曼珍算是师出同门,才赏下的,而自己不过是沾了个光。楚王妃手面阔,有了这个缘故在,赏个镯子,就算贵重了点,也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但徐婉真在前世是浸泡在政治中长大,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眼下汪妙言又出现在眼前,不如看看她想怎么样吧。
徐婉真拿定了主意,想说的话,在舌头上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便不再开口。
只听得汪妙言又道:“这闹了半晌,妹妹们口渴了吧。我们先去喝口茶水,润润喉咙,再商议去哪里游玩不迟。这公主府里的好地方不少,王妃可都跟我讲过。”
徐婉真还好,之前涂曼珍哭了个稀里哗啦,又被吓得连连尖叫,刚才见楚王妃心中紧张尚不觉得。被她这一提,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火烧火燎要冒出烟来,连忙应了。
秋雨打头引路,三人来到之前的茶室。
汪妙言笑道:“今日都是我的错,害两位妹妹受了惊吓,就罚我给妹妹们沏茶谢罪。”挥手让秋雨退下,自己亲自动手,从一旁拿出茶叶,开始煮茶。
她用的是古茶的礼仪,一系列动作云淡风轻,优雅之极。碾茶、煎煮、点茶、分茶,一气呵成。
纵然涂曼珍渴极了,见到她这样煮茶,也不禁看得呆住,按下性子等待。
徐婉真却在心头暗暗思忖,这次见到汪妙言,跟她记忆中的那个闺中姐妹实在是有很大不同。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推拿按摩之术,和这古法煮茶?
以她的性子,以及在苏州时两人无话不谈的亲密程度,她敢肯定,一定不是在苏州汪家学会的。那么,只能是在到了京城之后的事情。
徐婉真的眨了眨眼,掩饰中心中的震惊。她到楚王府才短短一个月,但瞧着这煮茶的手法如此娴熟,若不是练习了成千上百遍,怎么可能?瞧着对面云淡风轻的汪妙言,徐婉真头一次觉得,她看起来如此陌生。在楚王府,她一定吃了不少苦。
汪妙言转碗摇香,将分好的茶一口趁热饮了,娓娓道来:“在古法里面,茶盅故意做的这么小,方才好一口饮尽,你们也试试。”
捏起那个比只得两个拇指大的小茶盅,两人学着汪妙言的法子,先是转碗摇香,再一口饮尽了,果然茶香宜人。
喝过一轮茶,涂曼珍赞道:“汪家姐姐冲起茶来,人都变漂亮了。你手艺真好,这茶冲得好香。”
汪妙言浅浅一笑,道:“这古法煮茶,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妹妹喜欢就好。方才怕两位妹妹喝不惯,在煎煮时我没有加调料进去。”说着打开在茶盘右侧的一个长方形紫檀木匣子,道:“这里有些调料,妹妹要不要挑几样试一试?”
涂曼珍探头看去,只见匣子里分了好些个细格,每个格子里盛了一种调料。有葱、姜、桔子皮、薄荷叶、枣、玫瑰花、盐、茉莉花、枸杞等,她口中啧啧称奇:“葱姜盐不是做菜的调料么,怎么会用来煎茶?”
汪妙言解释道:“古法就是这样调味的。不过,我自己都试过好几次,味道确实喝不惯。”她俏皮一笑,又道:“不过加入花草、薄荷,却别有一番滋味。”
涂曼珍听得跃跃欲试,她本就是个好奇的性子。仔细看了看调料,又问:“可以同时放几种吗?”
“当然可以。”汪妙言柔声回答。
涂曼珍看看这样,又拿起这样,犹豫不决,最后才定了要加玫瑰和桔子皮。汪妙言用茶荷捡了这两样出来,用碟子盛了,问徐曼珍:“妹妹也选几种试试?”
徐婉真正在思量,这样的煮茶之法原是唐代盛行的,在高芒王朝却成了古礼,这历史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听她问话,便也选了薄荷叶、茉莉花两种。
汪妙言垂下眼眸,专注于手中的茶道。先煎了加玫瑰和桔子皮的,分给涂曼珍,手指拂过茶杯时轻轻一点,几颗粉末迅融入杯中,转瞬不见。这个动作她早已练习了千遍,纯熟之极,哪里是徐婉真和涂曼珍两人能现的?
给涂曼珍分好茶,她连呼吸都没有改变,又加了薄荷叶、茉莉花来煎,分给徐婉真。
最后又煎了一种加枣、枸杞、玫瑰花的,分给她自己。汪妙言捏起汝窑青花小茶盅,笑盈盈道:“妙言以茶代酒,给两位妹妹赔罪了。”说罢一口喝下。
涂曼珍大度道:“汪家姐姐言重了,那平国公世子是个粗人,与姐姐何干?”说完将小茶盅拿到唇边,就要一口饮下。
汪妙言唇角含笑,两眼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动作。成了!只要她喝下这茶,自己谋划了许久的事,便成了!
小茶盅已碰到了涂曼珍的嘴边,却见她一皱眉,道:“什么味道这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