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摇头道:“你也别乱说,我想关相公不是这样的人,他既然托了咱们老方丈收留麦姑娘就证明他不是无情无义……倒是后来的那位姑娘麻烦……”
明法张着嘴道:“怎么麻……烦?”
“这你就不懂了……唉,你叫我怎么说呢,反正是男女之间的事都麻烦……”
明本眨了一下眼;“什……什么是男女……的事情?”
“妈的,男女之间的事你都不懂,你……白活了……”
倒是不愧大上两岁,明智知道的比他们要多上一点。
明本被斥,红着一张脸,讷讷地道:“人家本来就不懂嘛……要懂,还来当和尚?”
明智瞪着他,晃了一下头道:“你都说些什么?小心给老师父们听见,罚你面壁。”
明本嘟嚷着道:“本来就不懂嘛,难道你懂?”
明智摇头,叹道:“说你们土,还嘴硬……我当然是也没经历过,只是可比你们要懂得多……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咳……可麻烦着啦!”
“怎么……麻烦?”明法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光说麻烦,怎么个麻烦法子你又不说。”
明智讷讷地道,“这个……这个……”又摇头又叹气,满像那么回事似的接下去道,“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那倒是没什么,一个男人,两个女人,咳……那可就麻烦大了……”
“啊!”
“哦?”
“你想呀!”明智说道,“比方说吧,这位麦姑娘和另一位姑娘,都爱上了关大相公,两个人都一样的漂亮,本事又大,又都是一样的好,你说关相公该要谁?舍谁?”
明本摇摇头:“那还用问,当然选麦姑娘了。”
明法也点头附议。
明智冷笑道:“可你们也不是关相公,怎么知道他心眼里到底喜欢谁?两边都好,要死要活,争风吃醋,你说他心里烦不烦?”
“啊——”明本缓缓点头道,“这么一说……倒真是麻烦。”
“原来女人的事这么麻烦呀……”明法张着大嘴几乎傻住了。
“废话,要不咱们干什么好生生地要出家呢?所以说呀,还是咱们当和尚的好,脑袋一剃,袈裟一穿,什么事都没有了,每天只管吃素念佛就好——”
说着,这个明智和尚双手合十低低地宣着:“阿弥陀佛——”
他是师兄,两个小师弟每每以他马首是瞻,聆听之下,慌不迭地双双学样,也都宣起“阿弥陀佛”来了。
一语未毕,可就看见细雨丝里正有几个人走来。为首的一个老僧,正是本寺的老方丈出云老师父,紧接着他身后的是一个头戴大笠,背部高高拱起的麻衣老人,再后面的几个人,俱是本庙里的各堂职司僧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向着这所偏殿行来。
三个小和尚不敢怠慢,赶忙恭敬地侍立一旁,合十以迎,眼看着出云和尚与那个驼背的麻衣老人一径来到院子里,老方丈回过身子,吩咐身后僧人道:“你们各自都回去吧!”
俟到各僧人转身离开以后,出云和尚才同着那个麻衣老人一直来到了近前。
“弟子等迎接方丈师父——”
三个小和尚一致向老和尚合十问安。
出云老和尚点点头问:“麦姑娘的情形怎么样?”
三个小和尚彼此看望了一眼,明法上前一步,讷讷道:“回方丈师父的话……麦姑娘……每天吃三顿饭,有时候只……吃两顿,有时候……一个人……老想,也……不说话,弟……弟子劝……她想开一点……”
出云老和尚一笑,看了他几眼,他倒是挺喜欢这一个小徒弟的,认为他一片纯朴、天真,不染世故。
当下点点头道:“你们暂时都下去吧,啊,麦姑娘呢?”
明法说:“在那里——”
刚想用手去指,才知道敢情麦姑娘已回房去了。
老和尚道:“你去告诉她一声,说我们来了。”
明法答应着,赶忙就往里面跑。
却见那个麻衣老人呵呵笑着,眯着一双满是皱纹的老眼,看向明法背影,微微点头道:“贵寺和尚人数不多,方才都已见过,论质禀,都甚平平,倒是这个小和尚有些意思,将来传你出云寺衣钵,发扬光大,只怕却是还要应在这个小娃娃的身上啊!”
出云和尚愣了一愣道:“是么?”麻衣老人嘻嘻一笑,露着看来几乎已经发黑的牙床道:“是不是往后看吧,佛痴,痴佛,你们出家当和尚的人总要有些呆痴才好,却又不能真正的笨拙,佛谓‘不可说,不可说’,这番道理大和尚你当然是懂得的了,哈哈……”
别瞧这老头儿又干又瘦,声音倒是极为宏亮,几声大笑真有响彻行云的架势,只惊得殿檐上一群野鸟,纷纷振翅而起,仿佛四山都有了回应。
出云和尚摇摇头道:“你一来,就惊了庙里的鸟儿,只怕不是善客,不可说,不可说,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