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的,以前所有人都爱管我叫笙儿,我却唯独喜欢你如此唤我。因为这个字是你给的,连我这梧桐叶的印记也是你请师父给我留的。”
说着说着,桐笙的眼泪掉得更汹涌。能够在活着的时候想起朔夜,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可同时她也很难过,因为她仅仅剩下了一个月的时间。
“朔夜……”桐笙心中装有千言万语,却哽咽着无法讲出。这喜悦之事因为过往的无数困扰和痛苦反而变得让人难受,但这难受也非无法退去,只是当下有些情绪难以抑制罢了。
“别哭了。”朔夜自己还挂着一脸泪痕,却很温柔地帮桐笙把脸上的泪擦了去,然后努力做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脸出来。这一笑,倒真把桐笙逗乐了。桐笙噗嗤笑了出来,却还是觉得难过,便躲在了朔夜怀里寻找慰藉。
朔夜一直顺着桐笙的背轻轻拍着,直到桐笙真的不哭了,才又问道:“你怎么就突然想起我了?”
桐笙说:“我也不清楚,只是先才睡了一觉之后被皇上召进宫,出宫时候突然就想起了许多事情。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愚蠢,竟为了找你而拒绝和你一起离开。真是、太愚蠢……”
“你没记忆,哪能怪你?”朔夜又抱了抱桐笙。“不过我没能明白这点,我才是去年初次在丰德城找到你,怎会是你十三岁那年遇见的人?”
“那不过是我半半地说了谎。”桐笙的脸红了起来。“我不过在那年梦见了你,是你带着阿九踏雪而来,你说要带我一起走。那一场梦之后,我经常都会梦见与你有关的事情。那些在轮回中沉积下来的回忆让那时的我觉得梦境太过真实,便执意觉得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在寻找我。
但对于没有记忆的我来说,梦境再是真实,也不过是梦。我竟为了一个梦中人发奋至此,时常自己想起来也觉得荒谬,怎敢与你直说。我也害怕你知道我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而欺瞒你,怕你更生气,于是我对你说了先前的那些话。”
有些事现在再想,总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之间的联系。好比先前那算命先生说的话:或许能于日落时候在林中与未见之人相见,亦或许是在林中与故人重逢。说是独木不成林,那时的桐笙怎就没想起竹林亦是林?她明明早与朔夜在竹园中见过!
想到这些,桐笙不禁叹息而笑。朔夜问她为何失笑,她道:“只是觉得老天太爱捉弄人罢了,明明你就在眼前,我却想着要到天边去寻你。”
“幸在你并未去到天边。”幸在朔夜还未来得及离开。“不管怎样,此时你是想起我了。”
幸福突然而来,激起的喜悦全表现在脸上。桐笙也笑了,却又注意到朔夜脸上还未消散的浅痕,一时泛起了心疼,伸手轻轻抚着。“还疼吗?”
朔夜摇摇头,握着桐笙的手说:“现在值得了。”
桐笙又笑起来,因为朔夜对她的宠溺,她再次以自己原本的意识感受到了。
莺时和望月回来时正好撞见屋里这两个人搂在一起亲热地嬉闹。桐笙正欲亲吻朔夜,就在那四瓣唇将要贴合时,望月一手推开门,见了这情景便大惊得叫一声,噌的一下红了脸。再回头看看莺时,莺时却十分淡定地走进了屋,在桌旁坐下。
朔夜和桐笙被望月这一闹,只好尴尬的各自坐在了圆桌旁。桐笙冲莺时笑了笑,翻开茶杯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师姐,喝茶。”
“嗯?”莺时愣住了,随后两眼一睁,十分惊讶。“你想起来了?”
桐笙点点头,莺时便大笑起来,拉着桐笙左右打量,又问朔夜:“真的想起来了?真的是笙儿?”
朔夜也笑了。“当然笙儿,不然她怎会叫你师姐?”
这时望月也凑过来问朔夜:“所以我现在终于可以叫她师姐,和她说很多话了吗?”
望月这天真又正经的一问,逗得另外三个人全笑了。朔夜道:“你现在想跟她说什么都可以了。”
可是望月更好奇的是桐笙怎的忽然就有了记忆,于是问朔夜:“是你告诉她的吗?”
朔夜摇摇头,桐笙便回答说:“我也说不清,突然就想起来了。”
“这事情确实不好说,以前有两次她也是无端端就想起来了。”朔夜这样解释。
望月在一旁跟着点头,然后着急地与桐笙说:“好在你及时想起来,不然过几天大师姐要是走了,你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呢!”
“你要走?”桐笙疑问。
朔夜却摇头。“现在不走了。”
桐笙愣了一下,跟着便明白了其中原由,于是点点头,不在说别的。
因为赶着回阮家,桐笙便与三人越好明日再聚。在桐笙恢复记忆之后,回到朔夜身边之前,她便花了一些时间仔细揣摩了师父的用意。师父不可能好心让桐笙记起以前,从未和朔夜团聚,她会出现自然有她的目的,而那个目的除了朔夜便不会有其它。
师父是想利用桐笙让朔夜心甘情愿回到翠云山,而她自己无法说服朔夜,便想到用毒这一招。可她难道还不了解桐笙么?明明自入门一来,桐笙便不太听她的话。桐笙不是一个好徒弟,不得师父疼爱,这也间接导致了桐笙和朔夜现在的结果。而桐笙至今仍是脾气难改,在她看来,朔夜会这么痛苦地追着她的轮回,大半的错都在师父身上。而师父为了让朔夜回到山上,竟会选择毒害对朔夜最重要的人。
这样哪里算得上一个好榜样?为人师表若是这般模样,这个师父不认也罢了。桐笙原本性子就硬,想到师父竟然用这样狠毒的手段,便更不可能软下那口气让朔夜回去求师父给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