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孟松胤无奈地点点头。“实际上,我们非但缺少一只温度计,还缺少一只钟表呢,反应过程中需要严格控制时间,单靠嘴巴数数似乎不大靠谱。”
“是啊,时间控制不好一样出纰漏。”李匡仁看上去已经没什么信心。
“钟表的问题不大,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孟松胤拍拍李匡仁的肩膀为其鼓气,“郭松,你把龙头从病栋捡来的小药瓶拿来。”
郭松钻进号洞,找出那三只西林瓶递给孟松胤。
“瞧见没有,这就是我的钟表。”孟松胤得意地说道。“老鲁,你明天把两只小瓶带进车间,用铁丝在两只橡皮帽上各钻一个小洞,然后在其中一只瓶内灌满你们铸造用的石英砂……”
“我明白了,是做一只沙漏!”李匡仁叫了起来。“妙,实在是妙。”
“两只瓶口对口,接缝处用水玻璃封一下,这样绝对牢靠,”孟松胤把两只西林瓶递给老鲁,“还有,橡皮帽上的小孔先钻得小一些,把石英砂装进去后马上调试一下,最好能把一瓶砂流尽的时间控制在一分钟。”
“这个比较难估计,”李匡仁摇摇头,“没有钟表作基准,只能默念一到六十的数字,可能误差比较大。”
“没有办法,只能靠多校对几遍来避免误差,”孟松胤一把抓过老鲁的手腕,像一名中医那样凝神把脉,“健康成年人的心跳大概是每分钟60至80次,我看老鲁好像很标准,基本上是每秒钟一跳。明天你就把着自己的脉校正几遍,注意,得在休息的状态下,心情也不能紧张。”
“明白,试准了再封起来。”老鲁哈哈大笑。“这点小事,根本不可能让老子心跳加快。”
“两根胶头滴管正好一根当搅棒、一根当滴管,可以说不缺什么了,”李匡仁沉吟道,“可是,说来说去,温度计还是没着落啊。”
“医务室里的温度计能不能用?”老鲁问道。“能用的话,我想想办法。”
“不能用,”李匡仁一口否定,“那是体温计,测温范围是35度到42度,我们需要的是量程能达到100度的。而且,体温计内的水银柱标示的是恒定读数,也就是说,不会随着温度的变化而动态显示。”
“对了,所以医生护士量完体温后要甩几下。”耿介之第一个明白过来。
“其实,这两种温度计的结构和原理都大同小异,如果我们真能搞到一支医用体温计,也许就有办法改造成一支实验用的温度计了,”孟松胤将手里剩下的一只西林瓶举到眼前,“原本我考虑土法上马,用玻璃滴管插入这小玻璃瓶,里面灌点煤油或是带颜色的水,但这玻璃滴管虽然够长,但又实在太粗,要是能搞到一根细玻璃管就好了。”
“孟夫子,你刚才说,要是有一支体温计就能改造?”老鲁问道。
“对,把前面的玻璃泡敲掉,把里面的水银倒掉,插到这只小玻璃瓶中用煤油做测温介质,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来实现测温的目的。”孟松胤解释道。“测温介质的膨胀系数、沸点、凝固点有所不同,用煤油和红钢笔水测到100度绝对靠谱。”
“煤油不难弄,洋风炉里就有,”郭松插嘴道,“红钢笔水就更好办了,自己滴点血在水里不是一样?”
“自己放血?亏你想得出来。”李匡仁苦笑着摇摇头。
“这小子说得没错,放血!”老鲁突然被此话启发,猛地一拍大腿。“我有办法搞到体温计了。”
“什么办法?”李匡仁忙问。
“那个姓林的台湾医官人还不错,有一次在病栋跟我说过,如果伤口有问题可以随时找他,”老鲁站起身来说道,“这家伙上次活割我和蒋亭虎,也是被逼无奈,要是我能进医务室,应该不难找机会偷到一支体温计。”
“医务室主要是为狱官和日本兵开设的,不会让普通囚徒随意进出,”孟松胤并不认同这一想法,“再说即使肯让你去,月经未来肯定从头到尾陪在旁边,你根本没机会下手。”
“那我问你,体温计前面的小玻璃泡是不是没用?”老鲁想了想问道。
“对,我只需要那根细玻璃管。”孟松胤答道。“当然,如果能同时再搞到一支注射器就更好了。”
“那就好办了,”老鲁笑了起来,“我就说我发烧了,然后量体温时把玻璃泡咬断……”
“不行,”李匡仁马上打断,“水银有毒,别说吞进肚子里去了,就是在空气中挥发也有毒性。”
“体温计内的水银容量大概是500到700毫克,其中汞含量不超过百万分之0。1,只要不接触到人体的伤口部位,一般来说问题不大。”孟松胤却有不同的看法。“以前在实验室里我经常打碎温度计,一般都是找些硫磺粉撒在地上,让它们生成硫化汞不再挥发,或者用干面粉撒在上面,在地上挖个坑直接埋掉。”
“呵呵,这种事我还没遇到过。”李匡仁不得不承认孟松胤的学养比自己深。
“以前齐依萱在医学院实习的时候还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些小孩发高烧的时候糊里糊涂把体温计咬破,水银都流进了消化道,”孟松胤回忆道,“这时一般都喝些牛奶和鸡蛋清之类富含蛋白质的东西,让蛋白质与水银结合以延缓吸收,同时再吃一些粗纤维的食物,一般都能随粪便排出……”
提到齐依萱的名字,孟松胤突然刹住话头,眼中闪过一丝哀痛,再也无心往下细说,而李匡仁同样神情默然,双眼投向黑沉沉的窗外,就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我就试试看吧。”隔了好一会儿,老鲁跳下铺板打破了沉默。“把小药瓶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