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韦九讲,这把北门的钥匙平时由青木队长掌管,运煤的时候,每次都亲自去北墙边开门值守。那么,假如能够得到这把钥匙,一切就变得简单和直接了……反过来说,即使北门永远向你敞开,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厕所已经加盖顶棚,没法再越出车间半步。也就是说,最关键的一点,是得想办法打开车间的后门。
但是,这扇该死的铁门已被牢牢焊死,除非大张旗鼓地动用金属切割设备,比如氧乙炔切割,否则根本无从谈起。邱正东和洪云林所在的铆焊车间里倒是有现成的氧乙炔切割设备,而且与机械车间仅仅一墙之隔,但怎么可能在枪兵的眼皮底下运过来呢?
现在的一线曙光在于:铁门靠近厕所,难以避免湿气的侵蚀,表面已经泛出了几滩黄褐色的浅表性锈斑。
孟松胤觉得脑子里已经形成了新的思路。
中午吃饭的时候,孟松胤偷偷地告诉刘子春,让他明天带点盐进来。
“这个好办,厨房里有的是盐,我抓一把在口袋里就是了,”刘子春一口答应,“你要盐干什么,就馒头吃?”
“我是让它吃。”孟松胤用下巴指指后门。
“什么意思?”刘子春当然不明白。
“我要让门快速生锈!”孟松胤语出惊人。
“把门锈穿?”刘子春差点笑出来。“等门锈穿了,我们哥俩的骨头大概也烂掉了。”
“别急,顺利的话,有个十天半月你就看得到结果了。”孟松胤拍拍朋友的肩膀。
第二天,刘子春带来了一大把粗盐粒,等没人注意的时候,孟松胤悄悄接过来藏进了口袋。
等到下午,眼里观察到门边搪瓷保温桶里的食用水已经见底——一名磨床工人拿着杯子去接水,倾斜着搪瓷缸只接到了半杯——孟松胤随即走到水缸旁,假装用杯子接水。龙头里自然一滴水也没有了,孟松胤朝旁边的枪兵苦笑了一下,拿着杯子走进厕所。
厕所里空无一人,孟松胤将杯子凑在水龙头下放了小半杯水,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小撮盐粒撒进水中,然后轻轻晃动杯子加速溶解。
等盐粒全部消失以后,孟松胤慢慢走出厕所,乘无人注意之际,偷偷将盐水全部泼洒在铁门上。
这样的举动,当天傍晚临放工前又重复了一次,而且还在厕所旁的废料堆里那些报废的工件上也洒了一些。
车间的地面上油污和金属残屑较多,经常需要用水冲洗,让污物进入车间四周的排水明沟。孟松胤现在总是抢着去做这项清洁工作,借机有意无意地用橡皮水管对准铁门和废料堆冲洒。
第二天一早,首先要做的事便是去观察铁门,但是,洒过盐水的金属表面依然如故,毫无变化。孟松胤如法炮制,当天又找机会泼了三次,只是傍晚时的那一次被郭松一眼看到,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满脸都是无法掩饰的疑惑表情。
第三天,金属表面终于泛出了淡淡的黄斑,这下,郭松无论如何忍不住了。
“孟夫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吃饭的时候,郭松挨着孟松胤席地而坐。“是不是在打这扇门的主意?有好事千万别忘了兄弟我啊。”
“哪里的话,你别自作聪明。”孟松胤断然否定。
“呵呵,我虽然没你那么聪明,可也不是傻瓜,这点苗头还看不出来?”郭松有点不高兴了。
晚上回到号房,郭松立即拉着韦九窃窃私语,孟松胤看在眼里知道肯定与自己有关,果然,韦九不一会儿便拉着孟松胤进了天井,老鲁见了立即跟出来,在空中走廊下的角落里一起蹲下。
“孟夫子,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连我也信不过吗?”韦九开门见山。“要是真有门道,说出来大伙一起商量商量也好啊。”
“不是信不过,实在是八字还没一撇,只是有个设想而已。”孟松胤知道没法再隐瞒。“不信你问老鲁,在他面前我都没提过。”
老鲁连忙证实。
“那你总找机会往铁门上洒水干什么呢?”郭松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老往厕所跑,太容易招人怀疑了,把事情说出来,我一块儿帮着干不是更好?”
“好吧,我就把自己的设想说一说吧,”孟松胤终于下定决心,“说这事之前,我先说说盐铁论,不过,这可不是桑弘羊那时候的盐铁论,而是我孟松胤的盐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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