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松胤望望天、望望烟囱、望望围墙,突然没了主意。
“怎么办?”老鲁看着孟松胤的眼睛问道。
孟松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仍然毫无办法。
“不行,不能再傻等下去,时间来不及了!”张桂花转过身来,抄起地上的绳索往自己的腰间绕。“我先上去!”
“不行!”孟松胤一把拉住。“你体力肯定不够,要是爬到一半没力气了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张桂花奋力挣脱孟松胤的手,“我半道上多歇几次,准成,别耽搁时间了!”
说罢,张桂花一猫腰钻进了出灰口,爬到灰室与烟道口连接的部位,站直身体后用力上跳,同时撑开四肢抵在黑乎乎的烟囱内壁上,像一条壁虎那样一蹿一蹿地往上攀爬。
停火一整夜以后,烟囱的内壁已经冷却,但摸上去依然有点热烘烘的。张桂花奋力上行,不多时手掌上便被磨出了血泡。
“行不行?”孟松胤趴在地上,将头伸进出灰口问道。
张桂花没功夫回答,也根本没力气回答,这样的攀爬比原先想象的要艰难得多、费力得多,刚爬上去三、四米的高度,感觉上差不多已经耗尽了全部的体力,两条胳膊又酸又软,分开的大腿则已经开始微微打颤,脑门上甚至还冒出了虚汗——幸好烟囱的内壁上嵌有一段段木桩的残余部分,否则早摔下来了——建造烟囱的时候,建筑工人通常从内部堆砌起来,盘旋而上的时候,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在内壁上横嵌一根木桩以便攀爬和立足,等建造完毕后再从上至下依次锯断。
“不行的话赶紧下来,咱们还能再找机会。”孟松胤发觉有点不对头。
张桂花喘匀了气,咬紧牙关继续往上,但腰间的铁链越来越沉,速度也越来越慢,喘气声在烟囱内迴荡、碰撞,震得自己的耳膜嗡嗡乱响。
“快下来!”孟松胤再次叫道。
张桂花犹豫了一下,有点想放弃努力,但看看烟囱顶端那一方明亮的天空,又有点不甘心。
“不好,鬼子来了!”老鲁突然紧张地轻声叫道,在孟松胤的腿上踢了一脚作警告。“不能下来。”
“先别下来!”孟松胤忙向张桂花传达,同时从出灰口退出身来。
果然,东南方工场大门的方向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正边走边说地朝西墙边走来。
“太君,我也不知道忘记在什么地方了,让我仔细找找。”刘子春大声说着话,意思很清楚,无非是让孟松胤知道此刻日本人正一同走来。
日本兵用日语不满地咕哝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现在要绕到车间的后面去已经来不及,老鲁一把拉住孟松胤,就近滚倒在煤堆的后面,深埋着头,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巴嘎!”日本兵在出灰口附近望了一眼,并没看见箩筐和扁担,扭脸朝刘子春大声叱骂。
“咦,到底忘在哪里了呢?”刘子春手摸脑袋装傻,同时举着手里的香烟献殷勤,“太君,太白古的干活。”
日本兵翻了下白眼,接过香烟,掏出火柴点着香烟,想了想,又劈手夺过刘子春手里的大半包香烟,毫不客气地直接往自己的口袋里一塞,随后朝大门方向一扭头,意思是:跟我走!
刘子春无奈,只得悻悻地离去,途中偷偷回头,心有不甘地频频望向西墙。
与此同时,炉子间里不明就里的老司炉工也点着了火,干燥的木柴不多时便燃着了上层的煤块。
炉膛和烟道之间虽然设有一块“炉口板”,而烟道与烟囱之间还有一块“烟道盖”,但仍有丝丝缕缕的煤烟弥漫开来,顺着烟囱快速升腾。
张桂花被熏得眼都快睁不开了,只得强忍咳嗽,拼命再往上爬。但是,就在离烟囱口还有一、二米远的地方,说什么也爬不动了,只觉得头昏眼花,嗓子口的咳嗽也无可阻挡地爆发出来。
幸好日本兵已经走远,并未听到烟囱里的异常动静。
“完蛋,我们还是尽快原路返回吧!”老鲁对孟松胤说。
“张桂花怎么办?”孟松胤急得下巴都抖了起来。
“再不走,咱们俩也得搭进去了。”老鲁急得脸都涨红了。
“张桂花,快下来!”孟松胤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出灰口,趴在地上朝烟囱里低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