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史湘云见贾宝玉跟薛宝钗亲近,心中原来就有气,又见贾宝玉对薛宝钗的事儿这么关心,连薛宝钗吃的药都记得一清二楚,更是一肚子的火,当即就道:“宝玉,你快别说了,这都是什么东西啊?我们这样的人家家里若是有人身体不好了,谁不是请太医上门的?哪里会用这种奇奇怪怪的药方子?再说了,这药方也真是古怪,对时间要求这么高,就是十年里也未必凑得起一料的。这一料是配成了,等这一料吃完了,又哪里来的和尚道士送药引来?还是二姐姐看得明白,这玩意儿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只不过是将宝姐姐身体里面的毛病强压下去而已。将来若是这药一时没有配齐,或者没了药引,宝姐姐又该怎么办?听长辈们说,小病熬成大病可比什么都厉害呢。要我说,二姐姐说的才是正理。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是少吃,现在趁着年轻将身子养好了,将来大了才不致于出事儿。”
这话说得是一股子的酸味儿,就连保龄侯和忠靖侯两个大男人都听清楚了,更不要说一直站在边上不说话的王子腾了。
王子腾心中一喜,
他正愁着史家这两位侯爷油盐不进、自己没有办法将对方绑到自己的战车上呢,史湘云就送来了这么一份大礼。
王子腾不觉竖起了耳朵。
保龄侯和忠靖侯也愣了愣。他们倒是没有觉得史湘云起了嫁给贾宝玉的心思,毕竟眼下的史湘云还小,今年也不过刚刚五岁。
在保龄侯的眼中,史湘云根本就是嫉妒别人抢了自己的玩伴。
忠靖侯也是如此。他是军功换来的爵位,人也比较直,不会有小女孩儿的弯弯绕绕,他当下就插嘴道:“方才我听着这方子的时候,已经被这琐碎给震住了,什么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白露这一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一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一日的雪十二钱,啰啰嗦嗦的一大堆。哪里想到这些事情?也太折腾人了。如果不是被叫破了,只怕我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了。二丫头,你且告诉表叔,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贾玖道:“让表叔见笑了。我也是开始学着打理祭祀的事儿才知道,雨露霜雪本来就可以入药、烹饪、制茶的。以前我以为做这些事情很矫情,如今才知道,祭祖的时候本来就要这些东西。宝姐姐这个药方不过是把特定日子里的雨露霜雪另作他用,也算不得什么稀奇。而且宝姐姐家的铺子开遍了大江南北,就是一处差了,别的地方也会弄到特定时日的雨露霜雪。不过是费些人力,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没了最初的惊讶,再来看这方子,自然就看见了一般情况下会被忽略的东西。”
保龄侯插嘴道:“可不是。大嫂在的时候,隔三差五地就带着人在后花园里收集这个收集那个,我还觉得大嫂好闲情。等自己当家做主之后才知道,有些事儿看着不起眼可真真琐碎。有道是,风雅的人做庸俗的事儿在别人看来也是赏心悦目风雅得紧,庸俗的人做风雅的事儿依旧是东施效颦大煞风景。我这么个大老粗,也亏得我媳妇受得了。”
屁股决定脑袋,就是保龄侯之前有多么的不成材,他也当了好几年的侯爷了,自然有他的一套生存法则。
其实保龄侯跟贾政一样,都是次子。不同的是,保龄侯的父母在世的时候更看重长子,对这个儿子也许有溺爱,但是绝对不会跟贾母这样变着方儿地掏大儿子的家底和祖宗基业补贴次子——当然,这跟史家这一代有三兄弟也不无关系。——在这样的环境下,保龄侯也一度认为自己只要依靠着父亲和哥哥混混沌沌地过完此生就好。至于儿女,他们愿意争那就自己去争,只要史家这块牌子不倒,总有他的一口吃的。
可是谁承想,他大哥结婚多年也没整出个儿子来,倒把自己的小命给折腾没了。然后自己的大嫂看见自己生了一个女儿之后郁郁寡欢,不久也没了。(未完待续)
14童言童语
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发像极了小孩子。
贾母也一样。他年纪大了又担心小儿子这辈子没个好结果,越发想倚老卖老给自己的小儿子弄点好处。
贾母的这种倚老卖老跟一般人的倚老卖老有些不一样。别的人,好比说跟小主子们倚老卖老的那些仆妇们是认为自己的是老资格其他人包括小主子就应该顺从自己,他们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耐和资本,而贾母则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选择利用自己的年龄和辈分。
也不知道那些倚老卖老的仆妇们跟贾母哪一个更可悲一点。
收生姥姥将婴儿收拾好,包裹起来抱给贾母,贾母也只略略看了看,就让奶嬷嬷抱了下去,又隔着窗子叮嘱了李纨一番就带着一串儿的人往前面去了。
贾母的话说得漂亮:“珠儿媳妇这次可委实累着了,我们就让他好生歇歇,至于这孩子,才这么一点点大,也见不得风,就让他跟他娘多亲近亲近,我们且去前面吃酒。”
清楚自家地位最低眼下也只能依靠贾母的薛姨妈当下便附和道:“可不是,这么点点大的孩子最是娇嫩,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说起来前两天府上二姑娘又给老太太送来一坛子的蝦子吧?一只蝦子就是去了头也有手掌大小,也难为他怎么长的。我长了这么些岁数儿,也就吃过几回这样的大蝦子呢。”
贾母道:“说起二丫头送来的那些东西。我也馋了。我原来说,那海蟹味道太重,比不得螃蟹吃着香甜。二丫头回头就用盐腌渍了一坛子的海蟹了。那个比我们吃惯的螃蟹还够味儿!就是太咸了,我这把年纪了,不能吃太多,宝玉和云丫头倒是喜欢这个。每回叫他们不要多吃,他们都不听,等晚上的时候就会叫茶,然后起夜好几次。第二天早上起来,两只眼眶子都黑黑的。结果第二次桌上又有了这东西。他们又是吃一大堆。真是,说多少次都不听。”
史湘云拉着贾母的手道:“老太太,我在家里吃不到么。”
贾母奇道:“咦,二丫头没有往你们家送么?”
保龄侯夫人扶着贾母往外走。口中却道:“姑妈亲自教养出来的孩子哪里会连这个都不知道的?重阳节前,府上可是着实送了老大一篓子的海鲜过来呢。只是这东西,我们家的厨下竟然没有人能伺候他。而且我们侯爷也说了,既然要归还亏空,家里也该俭省些个才是。那一篓子的海鲜,除了取了几样祭祖,绝大多数都被拿到外面去换了银钱。我们那里舍得腌渍一整坛的海蟹出来。”
忠靖侯夫人笑眯眯地看了自家妯娌一眼,笑道:“姑妈,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您是我们嫡嫡亲的姑妈,这里不是我们的亲小姑子就是小姑子的小姑子,都是自己人。不瞒您说。不止哥哥嫂子家是如此,我们家也是如此。我们侯爷之前还在羡慕大表哥呢,居然能够狠得下心来将那些欺上瞒下的奴才们都送进了官府。我们家就不成了。我们到底比不上大表哥有魄力。”
贾母听见这最后一句,心中不觉咯噔一声,就是这脚下也慢了一步。
他不能不多想。
贾赦有魄力是不假,但是贾赦将那些奴才们送进官府那根本就是顺水推舟。贾赦真正有魄力的是,荣国府百年积攒起来的人脉。他能够说不要就不要、说断绝就断绝。
别的不说,就跟王家跟薛家一样。如果不是自己作出姿态,如果不是王子腾的妻子是自己的亲侄女儿,贾赦根本就不会理会史家,也不会理会什么薛家、王家。他会当作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两门亲戚。
这样一想,贾母对史家得到的那两篓子的海鲜也不觉起了嘀咕。该不会之前自己大儿子在家的时候这府里根本没有往史家送过,而这次重阳节礼因为是自己的孙女儿安排的这才有了往史家送重阳节礼的事儿了吧?
偏生这样的话,贾母也只能放在心里,脸上还要连一点儿风声都不出,可把贾母给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