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是细闻的话,就能闻到在这一股子百濯香的掩盖下是清淡的药香味。
恰好此时手里的帕子拂过几处地方,萧知可以透过那薄如蝉翼的帕子感受到上头的伤痕,那是常年征战沙场留下来的伤痕。
先前对陆重渊的害怕和忌惮在这一瞬间突然少了许多。
这个男人即使再喜怒无常,再冷漠暴戾,可有一点却是没法否认的,要不是陆重渊这么多年身处沙场,击退了一批又一批的乱臣贼子,那么他们大燕朝的百姓只怕也没法像如今活得这么开心。
是这个男人——
护了大燕的山河和百姓的安康。
或许……
她不应该因为外头的那些传言用那些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他?她应该对他好些,为了自己赖以生存的这个身份,也为了他的几次襄助。
想到这。
萧知刚才紧绷着的小脸突然变得有些柔和了,就连替人擦拭的动作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水房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萧知绞帕子的时候会传出一些水波的声音。
陆重渊衣衫半解得坐在轮椅上,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拿那乌压压的目光盯着萧知,看着她侧着头小心翼翼得擦拭着他的身体,看着她在抚到那些伤口的时候,眼睫有轻微的抖动。
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缘故,陆重渊搭在两侧的手弯曲了一些。
恶心吧。
害怕吧。
是啊,怎么可能不恶心不害怕呢?有时候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些伤口都觉得厌恶。
十年征战,他用这具身体击退了一批批宵小贼子,可他们是怎么回报给他的?赐予他战神名头,却在背地里说他嗜血,说他暴戾,说他杀戮成性。
脸上露出讥嘲的笑,刚想伸手拂开她,耳边却突然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女声,“疼吗?”
刚刚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陆重渊脸上的讥嘲微顿,低垂的双目也跟着露出一丝怔忡……他能听到她话中的关切和心疼,唯独没有他所认知的畏惧和厌恶。
不等他张口。
萧知便又说了一句,“您这些年为了大燕受了这么多的伤,一定很辛苦吧。”她边说边抬了脸,那张犹如白玉般的小脸在这昏暗的室内就像是一盏指引迷路人的明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早间看到眼前这张朝气如初旭的面容时,他的脑海中只有想把人狠狠撕碎的心情。
可此时——
他的心下微动。
那颗对他而言沉寂了太久的心在这样的目光下竟然开始跳动起来,不是早间那一下两下的跳动,此时的心跳持续了很久……陆重渊就这么低着头看着萧知,看着那张微抬的小脸上挂着关切和心疼。
喉咙突然变得干涩起来。
他想说些什么,或者问些什么,可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陆重渊收回手却没有松开,就这么握着拳头放在腿上,黑压压得目光倒是始终落在萧知的身上,目光复杂得似是想从她的脸上窥探出其余的情绪。
可无论他怎么窥探,都没法从她脸上窥探出除此之外其他的情绪。
屋子里光线昏暗。
陆重渊六识好,看什么都真切。
可萧知不过一个普通人,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陆重渊选择的又是背光的一处地方,她除了能够感受到他落在身上的视线一直没被收回,至于其他的,陆重渊在想什么,脸上是个什么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