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桥中央,公主缓缓说道,微婉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我不用你解围。”她背对着我,冷身形默然。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更清醒些:“我不是在替你解围,只是谢谢你那天救了尹洛。”
“尹大人我自是会救,没打算呈你们的情,你不用感激我。”
我微有些难受,整个人像要烧了起来,靠近那太液池,真想跳下去,舒缓一下身上的灼热:“你说的对,我不是尹洛的妹妹。”
公主转过身,看向我,眼里腾升起雾气,颇为动情,楚楚动人的星眸不可置信,她其实是猜的到的,只是没想到我会承认。
“我是他捡来的。”我继续道,“一个叫花子。”我捏紧了胸前的衣服,整个人都难受欲裂,却还是固执的继续说道:“公主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是说。。。花祭时?”
我摇摇头,“不是。”嘴角牵出一个苦涩的笑:“乾朔二年,你御国公主大驾丞相府,锦衣玉食,丫鬟随仆,那时的。。。我还在街边乞讨。”
公主柳叶般的远山黛拧紧,杏眸里的水汽泛着星光,一双素净的玉手颤抖着掩住嘴唇,眼泪最是无声的从脸颊上滚落,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也许她知道我会是什么其他的身份,却断没有想过我曾经会是个乞丐。
“当年一面,公主众星捧月,我流离失所,风餐露宿,公主。。。璟妍。。。你从未有过那样的生活吧?每天早上。。。都要狠狠的掐自己一把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还知道痛。。。”说起这些,我的心像被人揪紧那样疼痛,是不愿回望的过去,颠沛流离的日子,是因为没有尹洛,如今得尹洛庇护,我才会活到今日。
我说完这些,公主泪已成线,长捷上挂着点点泪珠,容颜静美:“我只当。。。你是他什么远方的表妹,却不料。。。”
“我是他救下。那年大雨,我为生存冒雨乞讨,不日发起高烧,幸被尹洛所救,从此住在了丞相府。”
公主笑了,脚步踉跄的后退,那笑意里有些绝望:“老天真是公平的很,谁说公主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皇甫璟妍。。。不还是被情所伤?”
我颇有些脱力:“既然这样。。。公主还要和我争么?”
“当然!”她看着我的眼睛,语气里没有一丝质疑,我知道她对尹洛的情有多深:“汐禾,我情不比你浅,为何要让你?感情里面,只有爱与不爱,没有什么尊卑。”她这话说的颇为强硬,只是不知为何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我十岁开始,便倾心尹大人,每日天未亮就起床,就为了去宫门前远远的看他一眼,当时我便想,这人。。。他将来必是我的夫君。我每日在宫门前等他两个时辰,就为他下朝时的一句‘微臣见过公主’,六年如一日,我也没比你好过,不如你与他朝夕相对,倘若用我的荣华富贵,换你的那悲寂孤苦的十二年,我愿意,至少苦尽甘来,今后的日子里,我可以与他举案齐眉。”
公主说的悲怆,我们都哭了,她伤的是郎君无意,自己空有落花之情,我伤的是我情已至深,不知他日,尹洛会不会负我而去。我们相对无言,都只是默默地的流泪。
公主和我无力的倚在石栏上,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手指并步就能牵住对方的手,像当初春日里一起挽手逛街,一边帮尹洛拜托罪名,她用公主身份帮我撑腰,我仗着她的威势搜那兵部尚书的家,那时的我们,还是好姐妹,如今那一尺的距离,却成了我们之间不可愉悦的鸿沟。
公主垂着头,发髻有多重,身份就有多重:“汐禾…你可知…你犯了欺君之罪?”
“小女…何罪之有?”刚刚替公主挡了那一杯,许是自己已经中了欲毒,这会浴火焚身,身下湿润,也不知能撑得住几时。
“你可记得…当日皇兄赐你免死金牌,那道御旨是如何说的?”
事情已过去那么久,更何况还是口谕,我怎会记得,“不曾记得…”
“皇兄说…尔丞相尹洛之妹尹氏,其性之义,其行之良,是宜褒编,以彰潜德。”公主这话说的颤音的厉害,许是仍不敢相信我们俩的关系就这样分崩离析:“你不是尹氏…”
原来是这样。
我苦笑,眼前不知是被眼泪模糊,还是本身受那春药的影响:“是啊,我不是尹氏…”身上欲火焚心,险些说不出话来:“我是无名氏…尹洛只给了名字,却未给我一个名份…”
公主明显震惊住了,缓缓回头看向我,正巧我没忍住呻吟了一声,我那一句“名分”,算是承认了我与尹洛的夫妻之实。
我背对着公主就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幸好一个妙笙及时跑过来解了围,“公主、公主,不好了,暄颐宫出大事了!”
文琦公主站起身,悄无声息的抹去泪水,略整理了下仪容:“何事惊慌?”
妙笙站定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韩将军他…”
许是事发突然,妙笙一时也说不清那事,也许是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我还是知道的,只要公主还在这里,就说明又别人替公主遭了那罪。
“去瞧瞧。”公主语气淡定说道,刚行两步,回过头来:“你醉酒这般厉害,还是同我前去吧,万一失足跌落在太液池,恐又是一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