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锦瑟无端五十弦
作者:星云灵波
☆、思念的弦
现在的我叫秦殇,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而已,没有人知道我的故事,更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浚县的人都道“涵漪”的秦老板不仅富可敌国,而且容貌俊朗的让女子嫉妒,然而对于这些,我只是笑笑,不可置否。
我想我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可以回归自己真实身份的机会,可是韩子湛,那个我苦恋的如神祗般的男子却不知所踪。
所以我只有沉默,宁愿这样假凤虚凰地活着,宁愿别人定位我为“贪婪好色”。
时间或许过的太久了,我似乎遗忘了太多的东西,甚至遗忘了自己曾经还拥有着那样的宠爱和关怀,遗忘了自己还曾拥有着两个美丽如梦的名字。
我是前定北大将军陈沅江的女儿陈茗漪,也是秦悦娉的女儿秦羽裳——我曾有着两个不同的身份,两个足以让别人艳羡的身份。
陈沅江,曾是天阙王朝威风赫赫的定北大将军;秦悦娉,曾经“秦月山庄”如传奇般的神秘女子,家境富有,一生未婚,曾惹得世人无限遐想,“据说”容貌文采天下无双。
然而,我却是陈沅江和秦悦娉的女儿,陈沅江最疼爱最愧疚的女儿,但是,世人却不知陈沅江还曾有着一个视若珍宝的女儿。
思念如弦,在这样麻木漫长的日子里,我想我是冷漠的,戴着虚伪的面具,笑容不真实而悲凉。
我还有着一把瑶琴,是母亲秦悦娉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
母亲是一个梦一般的女子,不真实而虚幻,不真实的连她的瑶琴也恍如月华,琴叫“锦瑟”,华丽的悲伤——这个在别人眼中神秘莫测的女子,她的一生却是在忧郁和等待中度过。
她常常对我言道:“裳儿,在这个污秽的世界上,女子只有坚强才不会悲伤。男子,尤其是清俊的男子都凉薄如斯,所以你要理清自己的心智,不能为男子所左右。”
可是,她大部分的日子都在发呆,或者弹着一遍又一遍的曲子,那首曲子的名字叫“思念”。
我在母亲的怨恨中长大,但她在临终前却让我到京畿宛城去寻找陈沅江,那一年,我十三岁。
十三岁的我身量不足,没有母亲的忧伤和怨恨,只有更胜于她的美丽和她几乎不曾有的笑颜,那时,母亲的身体已经被常年累积的怨恨消耗殆尽,她躺在绣满百合花的蓝色锦被上,单薄瘦弱,冰霜冷漠的脸却美丽如昔。
她的眼睛是最美丽的,然而那时却凝聚不了精神,有着朦胧的雾气——显然,她又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去了,慢慢地,她的嘴角含笑,那一刻,我竟是呆了。
母亲的美,是婉转的,即使她一直漠然,但她的琴音却如同天籁,高山流水,空谷回声,令人震撼。
她钟爱百合,钟爱蓝色,于是,有她的地方,都弥漫着淡淡的百合花香,蓝色的衣裳随风飘动,衣襟、衣袖、衣摆的百合花竞相绽放,翩若惊鸿,母亲的美,更是飘逸的。
母亲曾对我言,裳儿,你没有父亲;她还曾对我言,裳儿,天下的男子个个薄幸。
这样说着的时候,我觉得母亲的脸总是笼罩着一层悲凉的薄幕,难以穿透她的心,这时候的母亲是冷酷无情的。
然而,此时此刻,母亲的嘴角竟慢慢地溢出笑意来,顷刻间,屋内盆栽的百合花俱失去了光彩。
“裳儿”,母亲叫我,目光和缓:“我一辈子为情所累,一辈子都在等待、怨恨,日子…也就这么到头了,可是,裳儿,你还这么小,叫为娘如何能够放心离去?”
我一怔,突然觉得很害怕,害怕她说这样的话,害怕她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我,虽然我曾不止一次地埋怨她给我的负担和责任,还不止一次埋怨她让我学那些晦涩的诗词歌赋。
我突然很想流泪,看到她不复平日的羸弱模样。
她有些有气无力,眼眸中已没有了昔日的光彩,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她的眼睛,那是怎样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啊,淡淡的紫瞳,流光溢彩,凝聚了无数的诗篇画章,可现在这双眼睛却是暗淡呆滞的,她徐徐地说道,仿佛说的并不是她自己:“我曾是那样怨恨你爹,怨恨他的始乱终弃,怨恨他的多情,可是,裳儿,到现在,我才发现是我自己的心结困阻了自己一辈子,我…竟然不再怪他。我去了之后,你就到宛城去找你爹吧!”
那是母亲临终前一日给我的嘱托,那个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我的父亲原来还没有死,而且还是天阙王朝的定北大将军。
我记得我是哭着冲出了母亲的房间,故意忽略了她的担忧和后悔。
现在我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我就知道陈沅江对她的痴情,知道她对我的希望和寄托,更能懂事地理解她劝慰她,她走之前也不至于那么遗憾,而我,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