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壮隐隐然有点不好的预感,他怎么了,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
田大壮说:“你全身多处骨折挫伤,特别是胸口,肋骨折断了五六根。医生说是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导致的伤情,难道你不记得你自己摔下来之前的情形了?”
其实,医生之前和田大壮推断的是,这人从高处跌落,身上又没行李,更别说手机身份证之类的能迅速弄清楚身份来历的东西。这样子倒在荒郊野外,简直太像电视里演的被谋杀的倒霉蛋,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上钱带得多,叫人见财起心,谋财害命了,幸亏他命大才没被一下子摔死,也可能是年轻身体底子好并在坠落的过程中掌握了一点平衡。
他的一对墨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田大壮,表情是真实的迷茫,慢慢地说:“我不……知道。”
田大壮想着医生说了这人还有脑震荡啥的,便安慰地说:“暂时想不起来没关系,你摔这么狠一下子,医生说有脑震荡,一时想不起来许多事情是正常的,等休息几天,慢慢地好起来,也就想起来了。”
想不起来怎么摔的没关系,可要想起来你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才行啊,不然,你的医药费这么个大包袱我可背不起了,赶紧来个接手的人吧。这是田大壮的心声。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是谁?”
田大壮很自然地回答:“我们原本是不认识的。我是看到你倒在路边没了知觉,才好心送你来医院的。幸亏送得及时,不然,你还要遭罪呢,你想想你身上那伤,晚一点的话没准就接不上,那你就要落下残疾了,幸亏啊。”
田大壮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睛里燃起的一小簇火苗,那意味着:感激。
田大壮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半截下来,心想,知道感恩就好,看来是不会搞讹诈那一套了。
他轻声说:“大恩……不言谢,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田大壮摆摆手,表示自己高风亮节,报答啥的完全不放在心上。
田大壮本来觉得这人长得帅气周正,心里就挺有好感的,现在听他说话的口气,是个讲道理懂感恩的人,貌似没有被讹诈的危险,越发高兴了起来,忍不住就想和他多说一会儿话,可是,说起来,田大壮连他叫啥名都不知道呢!
田大壮随意地开口,说:“你叫啥名啊。在你家里人来接你之前,我照顾你吧,估计还有几天,你不告诉我你叫啥名,我可怎么喊你呢?”
就田大壮的认知而言,这问题三岁小孩都能回答得上来,而且张嘴就来,跟人口渴了想喝水一般自然,因为是个人就有名字,不是吗?
可是,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却考倒了他。
他那秀丽的眉峰紧紧地皱着,保持着一个努力思考的样子足足保持了好几分钟,最后却颓然地说:“我不知道。”
“啊?你不知道你叫啥名?”田大壮惊呆了,随即心里那一块本来已经放下来半截的大石头又重新吊了起来。
直觉告诉田大壮,这事儿不妙。
田大壮急忙说:“一个人怎么可能连自己叫啥名都不知道呢,那你知不知道你家里几口人,都叫啥名呢?”
他蹙眉深思,一会儿面显苦恼之色,轻声说:“想不起来了……不能想……一想脑仁儿疼……”
田大壮想着他脑震荡呢,便算了,说:“那你就不想了吧。等休息几天,身体好些了再想,总能想起来的。名字不知道没关系,可是,你总要知道自己是谁,家住哪里,是干什么的吧?”
田大壮不过是一句随口的话,这句话貌似启发了他,他的眼中放出欣喜的光,说:“这个我记得,我是……总裁!”
田大壮讶然地说:“啥?种菜的?那和我差不多嘛。你是种菜的,我是种地的,嗯,半斤八两,都是在地里刨活的。想来你家里也没什么钱。”
回报啥的就免了吧,大家日子都艰难哩,再说我救你也不是为了图回报。田大壮心想。
他古怪地看了田大壮一眼,本来想解释一下总裁跟种菜的是两码事,实在是胸口疼得厉害,能说刚才的几句话已经是拼了老命了,犯不著这会儿花大力气给这位农民兄弟普及社会基本常识,就闭上了嘴,顺带着闭上眼睛,说:“我累了。”
田大壮说:“累了?想睡觉吗?那你睡吧,我给你守着。哦,对了,以后我就叫你种菜兄弟吧。”
总裁兄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一位恩人……是哪里来的傻孢子农民兄弟啊,总裁这么高大上的,居然会叫他误认为是浇粪种菜的农民!
☆、第6章 秃鸡蛋
前两天也没啥可护理的。护理病人嘛,无非吃喝拉撒四个字,可是,这位种菜兄弟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里面有十八个小时在输液,根本都吃喝不了什么,又因为插着导尿管呢,再说也没吃下啥东西,相应地也拉撒不了什么,田大壮能护理的也就是输液瓶里的液体快输完的时候去喊护士来换一瓶,还有在他清醒的时候陪他说说话,无聊得田大壮翻完了那一整本《故事会》后忍无可忍地起身,说:“我回家一趟,几天没给鸡喂食了,别饿得不会下蛋了。”
田大壮家里喂了二三十只鸡,原是他娘还在的时候特意喂来生蛋,好每天给娘蒸一碗鸡蛋羹吃的。后来,他娘过世,倒是也没杀了,反正也就是每天丢几把米糠的事儿,只是喂养得没有别家那么肥壮,生的蛋也小。
种菜兄弟白皙的俊脸上显出抱歉的表情,说:“对不起,耽误你许多时间了。”
种菜兄弟到底是年轻身体底子好,记得他才醒那会儿气若游丝的,说句话都费劲儿,现在养了两天,尽管还是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弹,脸色好多了,不像那一天白得跟擦了粉一样,不用化妆就能扮鬼了。而且,说话也没问题了,每天都会和田大壮聊一会儿,两人要熟悉好些了。
只是,有一点叫田大壮特别担心,两天过去了,这兄弟的那脑震荡应该好多了吧,怎么还是想不起来他自个儿姓什么叫什么,还有家里人的情况啊。
昨儿才续了两千块钱的住院费的田大壮摸着不足一万元的口袋,真有点急了,心想,虽然种菜兄弟态度好,没有赖上自己讹上自己,可是现在这情况,也跟赖上讹上没两样了,老天爷啊,还是尽快让种菜兄弟的脑袋瓜子恢复正常好吧,好赶紧让他家里人接他回去,老子快要负担不起了啊啊啊。
种菜兄弟似乎看出了田大壮的心思,俊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羞愧之色,说:“你放心,我……”放心什么呢,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垫付的钱还你?放心我一定不亏你?可是他现在身无分文,又躺在病床上连翻身都不能,还偏偏脑子闹糊涂,连姓啥叫啥家住何方都不知道,怎么青口白牙说出那些大而无用的话来呢?
田大壮见他这样又心里不落忍了,人家摔得断了五六根肋骨,好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来,不安慰着人家好生养伤,反而给人家心上添堵有意思吗?就是讨债的也得等人好些了再说。
不过,安慰人的话田大壮不会说,索性直接说:“我没什么不放心的,钱嘛,纸嘛,用完再想法挣就是了。不过,我们农村人家里都没啥闲钱,叫我去借我是没办法的,反正,将就我手上所有的钱给你治伤,要是钱花光了,你的伤还没好,你家里又没人来接着付这个医疗费的话,那我也就管不了了。”
种菜兄弟听着这直不楞等的大实话也有些气闷,又无话可说,只好沉默不语。
田大壮见他没回应,便闷闷地回说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一趟,喂了鸡再回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