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过半,仁和殿里的人已到齐了一会了。
往年家宴都是酉时一刻便开了,可今年因为秦禹一直不曾到,宴席便迟迟未开。周皇后派了好几波人去催,可等到现在也不见人。
周皇后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又有郑王时不时的添油加醋,这宴席没开,周皇后早已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她本是要亲自前去迎一迎人,可却被太子劝阻了。
酉时将要过完,秦禹才带着颜薇、秦禹、段棠姗姗而来。秦禹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面色红润,只是发间还带着未干的水气,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沐浴后的慵懒。
周皇后见秦禹这般的样子过来,哪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当下便折断了指甲。周皇后现在是不敢为很的当众为难颜薇的,虽是颜薇也从来没有给她好好行过礼,当初她为此便惩戒了颜薇,让她在坤宁宫跪了一会。
次日,周皇后的嫡亲的两个兄弟,一个爵位当下被降了一级,一个官位降了一级,反而抬举了她的庶弟赐了个子爵。从那以后,颜薇再也不用去坤宁宫给周皇后请安了,是以,周皇后内心深处对秦禹还是有些惧意的。
这大庭广众之下,宗亲都在的适合,周皇后更不能去为静王。是以,当段棠给周皇后见礼的时,周皇后便装作视而不见,端起了茶盏。秦禹自然也不会特意给段棠解围,秦肃正欲上前时,却被郑王故意挡住寒暄,推都推不开。
颜薇是从来不和周皇后打交道,这会却亲自过去将段棠拽了起来,对周皇后笑道:“皇后都一把年纪了,何必为难个小姑娘。”说着话,看也不看周皇后一眼,牵着手段棠直接拉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让她与自己同坐。
颜薇这番举动是极不合时已的,段棠也不该坐在这里,按照排位,她说不得就要被放在女眷这般最末的位置了。秦禹虽是都看见了,可颜薇一个浅浅的眼神过去,秦禹当下就扭开了脸,特意过去和周皇后说了几句话,打断她剩下的话。
秦禹轻声笑道:“今个让皇后久等了。”
周皇后道:“皇上,你看到了吗!那个民女哪里能做在这般的位置上!”
秦禹低声道:“那是静王的心上人,便破例一次。今日族人都在,何必惹的静王不爽快?”
周皇后立即气白了脸,又道:“皇上往年也不曾误了时辰,今个这是什么绊住了脚,莫不是……”
“皇后。”秦禹本还笑着,闻言皱眉打断了周皇后的话。他一进门便对众人解释过,说是自己睡过了,这才了误了时辰。夫妻二十多年,这会周皇后想说什么,秦禹几乎不用想便知道,想也不相救立即打断了她。
太子忙插话,不让周皇后再开口道:“父皇,听闻教坊司排练了不少新东西,一会咱们一起看看。“
郑王也笑着开口道:“父皇不必介怀,我们与母后也才到没多久。”
秦禹看见太子开口,脸色缓和了不少,当有看见郑王那讨好的笑,当下便不喜的扭开了脸,没有开口。他有心让郑王除夕后继续闭门思过,不过是怎么也让他高高兴兴的过完今天再说,否则光周皇后都要闹得大家过不好年。
周皇后见秦禹给郑王脸色,重重哼了一声,白了秦禹一眼,这才坐在主座上不再言生。
颜薇历来自由,更不会与太子、郑王主动寒暄。她坐在皇后的下首处,她下面便是赵贤妃赵秀贞与郭淑妃郭函佩,岳贵人、李贵人,以及两个不知名的美人,这些人便是秦禹整个后宫全部人了。太子、郑王、静王都在对面,秦禹的下首处。
仁和殿算不得小,厚重的门帘遮住了外面的冰天雪地。太后活着的时候便爱热闹,秦禹也是个和善的性子,喜欢与众人同乐。是以,今日这宴席不光是有皇室的宗亲拖家带口的,还有一些受宠的大臣携家眷而来,整个人仁和殿都塞的满满当当的。
颜贵妃多年来,盛宠在身,又独来独往,大家自然都知道。今年她拉着一个姑娘坐在了嫔妃的位置,可那女子还梳着未出嫁的少女发髻。众人心里多少有些好奇,可私下打听了一番,竟是没人知道是谁。
段棠自见了颜薇,便莫名的觉得面善亲近。她跟颜薇坐在一起,反而很是自在,时不时还能与秦肃对视一眼。秦肃看起来却很焦灼,他便是与人说话,也要下意识的朝段棠这里看上一眼,紧蹙的眉头,平日面无表情的一个人,这会难得的心思外露。
段棠坐的高些,对下面的人一览无遗,下面的人看她也是毫无遮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颜薇总是帮她遮挡了一些下面的人目光。从相见到现在,段棠感觉到颜薇释放的善意,她从正和宫时便也有意无意的护着段棠,这让她无形中减少了不少压力。
段棠见了颜薇也是莫名的有好感,在来之前,徐年是和她委婉的说过,贵妃娘娘比较骄傲,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秦肃更是让她能相处便相处,不能相处应酬的话都不用说。可段棠见了颜薇第一眼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是想了又想也想不出来。
颜薇也看见了秦肃那边的时不时的目光,掩唇想笑。指着下面的自己认识的人或是重要的人给段棠看,两个人凑的很近,时不时的闲聊一句。她们两个本就差不了几岁,颜薇身上自由一股宫中没有的爽利,小半个时辰,两个人便熟稔了起来。
颜薇掩唇轻笑:“到底还是年纪小,静王的眼神都不知道遮掩遮掩……”
段棠抬眸过去,却意外碰上了一双菱形眼眸,那眼神充满了打量与趣味,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段棠从进入了大殿开始,便感到了那若有若无的目光在自己身侧打转,她几次寻找总也找不到痕迹,不想这次正是对个正着。那个人见段棠看过去,唇角勾了勾了,还眨了眨眼。
虽是不认识对面的人,但是那个位置该是郑王的。段棠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会太子正拉这秦肃说话,他垂着眼眸,表情十分专注,不曾注意到段棠的目光,也不曾注意到郑王的小动作。
颜薇将郑王的这番动作看在眼中,当下脸上的笑容便散尽了,小声的对段棠道:“一会不管去哪里你都跟着我。”颜薇顿了顿又不放心的对段棠道,“那个郑王,心术最是不正,对静王可没安什么好心思,以后你们要少与他打交道。”
段棠轻声道:“娘娘放心,这个我是知道的,当年我与王爷在江南认识的,那时王爷被刺客追杀时,我就在他身边。”虽段棠不曾直说刺杀的幕后指使,可这段话也辗转说了她知道内情。
颜薇握住了段棠的手,低声道:“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不要瞒我,静王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段棠微微一愣,轻笑道:“娘娘放心,静王恢复的还不错,不过腿虽还是不能多走动,但是平日里生活是无碍的。因是伤了筋骨,还要再慢慢的调养了几年。”
颜薇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说的也不是……前番皇上对我说,静王进宫求自己的亲事,说是已与你有了亲密,你们年岁也不小,有些事便是早一些也没无甚关系……”
段棠虽然心里一点羞怯的意思的没有,若放在现代两个亲近些的女孩在一起讨论这般的事,也是没有什么的。何况,她莫名的不觉得颜薇这般说话唐突。
段棠沉吟了片刻道:“娘娘,我与静王尚且不曾有过肌肤之亲……”虽亲是亲过了,但是这样的亲密绝对是颜薇说的那种亲密。
颜薇眼神微动,掩唇轻笑:“虽是要明媒正娶,可这般的事也不必等到新婚之夜,你上午公婆,下无正经的小叔小姑,谁能挑你的理不成?”
段棠道:“倒不是我在意,实然是静王似乎很在意礼数,这才不曾……”
颜薇看了会段棠,轻笑了一声:“你性子又不是那般拘谨,又何必听他的?这般的事男人哪里能做得了我们的主?你若不会,一会我好好的和你说道说道。”
颜薇多年来盛宠不倦,便是段棠从来不知宫里的事,在入宫前也听徐年说过颜薇的事情。自她入了宫,四年来,皇上就没在别人的宫中歇过夜,便是皇后那里也只是初一十五去坐一坐。段棠听了这话虽有片刻的懵,可也绝对相信,颜薇在床笫之间是很有手段的,否则皇上今年都快五十了,还是动不动就能……
在正和宫时,两个人就在小厅的隔间里,那声音压在再小,哪里能遮得住。秦肃听见了第一声便挥退了伺候的人,他自己却红着脸听了全部。段棠也是好奇死了,这隔间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虽是压的很低,可也能听出来都是皇上一个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