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盯着他出了会儿神后,叹口气,突然问道,“筠儿知道为何皇帝会被称为天子吗?”
凌筠一愣,片刻之后已明白皇帝想说什么,却仍中规中矩的答道,“因为世人认为帝王是这世上最接近于神的存在,是代替神在人间行使权力的使者。”
皇帝缓缓点头,“神皆无情无爱亦无欲,所谓天意永远冷冰残忍又不可违抗……朕也曾如此的厌憎他们。”顿了一下,他接道,“可是在这个位置上越久,朕越痛恨着却清楚的明白着,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必要如神一样,抛下世人所执着追求的,超脱于他们欲望,才能做到冷静公平的审视一切,从而掌握世间的平衡……”说到这,他又叹了口气,“朕不是个好皇帝,而朕一直认为你可以比朕做得好。”
任何时候都不能失了冷静,失了判断吗?
凌筠垂下眼,清楚自己确实犯了忌讳。明知此时若真有事发生,他很可能已援救不及;明知此时京中仍是乱局未平,他此时离京便是置根本于不顾……
可是他毕竟不是无情无爱的神……他听到自己固执又沉郁的声音,“筠定会在冠礼之前回京。”
无论如何,他都要为她做最后的努力,然而若事不可为,他也必须迅速回京巩固势力……他决不能愚蠢的让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又是一声叹息,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武安十一年三月,太子筠为巫蛊事殇,避居东郊离宫静养近月,冠礼始归。——天宇大事记
绿树成荫的郊野官道上,几匹快马卷着滚滚烟尘快速驰来,本来就没有几个的行人皆闻声而避,唯有一个披散着头发的道人慢条斯里的走在官道正中。
说也奇怪,当先的一匹马,到了道人身边,竟就突然停了下来,上面一身藏青色骑装带着纱帽的骑士冷冷开口道,“道长有何指教?”
那道士也不回头,只漫不经心道,“看到今早的传信,施主还执意南下吗?”
气氛似乎瞬间冷凝起来,骑士垂着帽纱,看不清表情,只见到他握着马鞭的手青筋暴起,狠狠一甩马鞭抽地道,“这个不到道长来管。”
“她已决心嫁人,施主又何苦巴巴的赶去。算日子,怕连婚礼也赶不上了。”道人缓缓转过身,斜眼睨视骑士。
骑士又是狠狠一甩鞭,这次直抽到了道人脚边,“不到你来管。若非你去撩拨,她又怎会执意南下……这次她若无恙的就算,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不要以为你受宠信,我便动不了你。”
那道人不以为意的一笑,“她自然好好的。嫁人不是大好的事情。”
骑士终于忍无可忍的一鞭子抽向他,被道人微后倾的闪过,接着不怕死的接道,“她嫁人已成事实,施主就算迁怒与贫道亦是无用。”
骑士又抽出一鞭,也被道人闪过,便猛地收手,静默一会儿,轻柔道,“我不信她是真心嫁他,所以踏平南月,我也会将她带回来。”
道人嗤笑,“你想不到一月时间便踏平南月?”
骑士沉静道,“此次不行,便日后从长计议。历代祖宗不屑将边陲小国纳入版图,不代表我亦是同样的想法。”
道人面色一沉,“既明知这次无所作为,为何仍执意此时离京?”
骑士轻笑出声,然而虽是笑了,笑声中却漫着那般强烈的不祥,“家兄常年在外,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本念着血浓于水,一忍再忍,但这次他实在做得过头,不能再包庇他了。所以就算担上恶名,也要将他抓回来受罚。”
今晨整装待发之时,传来徐思妍要下嫁南月王的消息,他当时就只想杀人。
事到如此,聪明如他即使失了南面的耳目,亦可以从种种迹象已确定,洛王定是勾结了月邝造反。而徐思妍南月政变的行动,必已失败,无奈之下,才会出此下策,以退去南月对洛王的支援。
他只觉得心中的愤怒无可言喻,而这愤怒汹涌不已,只能以鲜血平息,洛王的,月邝的,还有所有参与促成这个结果的人的鲜血……
他心中越是恼怒,面上却越发的平静……这个红叶,他迟早也要收拾。
尤其……他摇头摆掉脑中令人恐惧的念头……昨夜的噩梦,已实现了一半,而另一半……她中箭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仍让他止不住的颤抖……那绝对不会成真的。
看着红叶眉头紧皱的盯着他,一脸不满的样子,想必又在想什么苍生天下……他现在自顾尚且不暇,没时间听他的大道理了。
不再理会红叶,双腿猛地一夹,驱使爱马继续疾驰……时间,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时间。
因果
许久之后,徐思妍试图回忆那对她后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