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极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里事,
水风空落眼前花。
摇曳碧云斜。
——温庭筠
借口夜梦双亲,要回乡祭祖,她请了旨出京南下,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到了江南时,已经是草长莺飞的初春季节。
她名义上的本家金陵徐氏,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凋零没落,人丁离散。这倒是给了她方便,不必和些豪无干系的人虚以委蛇。因此,公主行辕到了金陵,便住进了皇家离宫——金陵是少数几个有皇家别馆的地方之一。
在地方官的陪同下,她在徐氏祖坟装模作样的举行了祭祖仪式,然后由于“伤心”过度,在离宫中避不见客,专心悼念故去的父母。
不过,这当然都是对外放出的烟幕,休息了两天,她便留下与她身形相近的入画扮她,然后改装易容继续南下。并不担心被人发现她不在离宫,因为作为公主的她,见人时都是垂纱的。
路过延陵焦山时,她去祭拜了自己真正的父母。
山径蜿蜒的白云尽处,如今只余无碑的荒冢一座,在早春的凄清彻骨中,格外的萧瑟暗淡,与透过母亲的记忆看到的绿意葱茏完全不同。
这是她的生地,亦是父母的死地。
而她出生便被姨娘带走的许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有勇气踏足这里。
不是没有怨过母亲执意的将她带到世上,让她生来便为天所厌。也不是没有怨过母亲自私的将生的机会给了她,然后潇洒的追随父亲而去,留她独自面对尘世的纷扰。
然而,在她不算太长的人生中,经历了世间种种之后,她终于开始明白母亲的选择,也终于有了足够坚强的心灵,来承受与面对过往的一切。
她知道,她虽是为天所厌的妖孽,却是父母爱的结晶。即使他们的肉体早已灰飞烟灭,他们的爱情依然在她的身上得以延续。
她也知道,母亲毫不犹豫的将生的机会留给她,不只因为对她的疼爱,更是因为失去了父亲的漫长生命,对她来说只会是地狱般的寂寞。
幸福原本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可人类的情感是如此的复杂,非要将千丝万缕缠上它,到头来却发现早就将它缠得变了形。
而一直挣扎在生存与毁灭之间的她,早在不知不觉间被那千丝万缕牢牢缠在了滚滚红尘之中,却已忘记线的那头到底牵在了哪里,也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挥剑斩断纷扰的勇气。
临走前忍不住再回头望了一眼孤零零的坟冢,心中越发的困惑……情啊, 爱啊,真的能带给人幸福吗?
===========
大人们别高兴的太早,桃花劫可不是桃花运……奸笑的某鱼飘走
缚神
徐思妍带了几个亲随从金陵一路潜行南下,没有告知任何地方官员甚至玲珑阁的属下。因为她那个可怕的猜测得到确定或否定的答案之前,所有人都不能轻易信任。
然而,当她顺利得出乎意料的穿过柘州、灵州、越州,进入了南月时,她心中那丝不祥的感觉却越发的浓烈。
在马车中有些疲累的闭上眼,不自觉地在将一路上所见所闻在脑中过滤,想着的,却只有一个人,凌筠的异母哥哥洛王凌简。
凌简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她从不怀疑他对皇位虎视眈眈。不过,洛王也是个十分聪明狡诈的男人,狡诈到十年来,她竟抓不到他任何的把柄,只能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卖乖,还在南方世族中和民间博得了个“贤王”的好名声。
想到这,她不禁冷笑,若不是他之前暗中施计要除去灵州刺史方肇宁,连她都险些要觉得自己之前不过是小人之心。
可是,只有一个好名声是不能帮助他问鼎天下的。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她现在终于有了些头绪,大概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伸手掀开车帘,入目的是繁花似锦的春日美景,她却毫无欣赏的情致。她其实非常希望,她的怀疑只是自己多心……但是,可能吗?
放下帘子,马车内一片灰暗,正如她此刻的心情,无力感深深的纠缠着她……若事情真的应了她的猜测,究竟要怎样,才能力挽狂澜?又或者已无人能阻止它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马车骤然停下,马夫的低喝“什么人?”和护卫抽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只听到一个男子恭敬道,“我家公子有请徐姑娘。”
她的心猛地一沉……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揭盅的时刻。她还有翻本的机会吗?
心念一转,故作镇定的问道,“本姑娘不记得在此地有什么朋友。你家公子是什么人?”
车外那人有礼道,“姑娘到了便知。”
她冷哼一声,“本姑娘最恨人装神弄鬼。既然连名字都不敢报,想来相见亦是无益。恕本姑娘不克前往。”
“这……”车外的人似乎没料到她这般回应,又不敢对她无礼,一时间犯起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