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荷,我给你带了汤。”
娇柔软语在耳畔响起,张琦琦侧身看去,就见余青穿着普通的羽绒服运动裤,动作自然无比的把保温桶放桌上,拿出个塑料杯给她倒汤。
余青家就住在省戏剧院的胡同里,近的很,平时也就住家中,早上再赶到剧组,偶尔还带些家里做的水果盘和汤汤水水过来请剧组同事们喝,东西不贵重,大小是一份心意。
她毕竟已经不是不会做人的真正18岁小丫头,而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中年女人,哪怕本身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能怼自己有好处的事情,她也愿意做一做了。
而作为和余青在《梨花颂》中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一号张琦琦,自然享受得最多。
张琦琦手里捏着剧本本来在看台词,余青叫了她一声:“明荷,喝汤。”
细腻白嫩的手指将汤递过来,张琦琦是很想有骨气的拒绝的,但只要看到余青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她,她就说不出拒绝的字眼来。
于是她默默接过,低声说道:“谢谢。”
余青笑得眉眼弯弯:“不客气。”
张琦琦捧着汤,突然就想起迎春花开的那一天,她们拍了初见那一段戏,张琦琦就见余青扮上了,莲步轻移,走到戏台上神情高贵娇丽,仪态万方的唱了一曲《梨花颂》。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天生丽质难自弃……”
声音柔滑旖旎,真正悦耳到极点,水袖一抖、一甩,旁边的京剧顾问易白鹭老师就赞道:“好,依稀间已有了杨贵妃长恨宫廷,又骄矜自身美貌,丰润贵气的意思。”
可那时她什么也没听见,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上前走了几步,等回过神来,初见的戏份就已经拍完了。
那时李秀红导演兴奋的喊道:“卡!演得好,琦琦你可把明荷演活了。”
可张琦琦愣愣的注视着台上妖娆美丽的花旦,见她转身对着自己挑眉一笑,就像是地狱里开出的恶之花,简直就要化为魔魅吞噬人心了。
她知道,那一段戏,她和余青看似平分秋色,实则自己是被余青带着演的,那一刻自己完全沉浸在了明荷的视角中,仿佛真的为戏台上的女人着迷。
明明知道这种状态已经不对劲了,可她却恍惚间觉得,或许在这部电影中,她能奉献出自己出道以来最好的演技也说不定,所以她选择了放任自流。
但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说不定,演戏就是演戏,等出了戏,总就是大梦一场。
可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李秀红叫了一声:“杨兰青,来一下。”
余青应了一声,就跟着李秀红走出了片场,张琦琦抬头看余青的背影,看她走路间自然扭动的腰肢,突然口干舌燥。
她低头暗骂了一句“妖精”,掐着自己的胳膊闭上眼睛。
余青和李秀红走出来的时候,李秀红让她坐在沙发上,掏出烟又收回去,最后叹口气,倒杯茶给她。
“最近感觉怎么样?”
余青眨眨眼:“挺好的,怎么了?”
李秀红深深看她一眼:“是挺好的,我觉得你简直就是活的杨兰青,都快把明荷迷疯了,悠着点吧,人家可是直女。”
余青抿嘴一笑:“我也是直的呢,当初担心我没法和张琦琦擦出火花的可是你,现在怎么又操心起这个来?演戏罢了。”
李秀红当然知道一切是演戏,问题在于余青似乎完全没有陷进角色的危机,可张琦琦却好像被她带着进了某个境界,现在都快挣不出来了!她自己就是双性恋,一个女人有没有对同性心动,她还能看不出来?
于私心来说,李秀红其实很乐意看到自己手下的演员努力演戏,乃至于为了演戏疯魔都没事,只要能把电影拍好,她其实不用管那么多。
但她的道德感却又告诉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余青这丫头看着稳得住,从始至终好像都是个清醒人,可张琦琦……那丫头好歹也是科班出身,如今状态居然还没一个余青一个新人调整的好,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啧!她不过是想拍一个最迷人的杨兰青,一个最痴情的明荷,怎么现在愿望实现了,却还有那么多事儿要操心的!?
“反正你注意点吧,张琦琦有点控制不好自己心态,你平时和她保持一下距离,演个戏,总不能把人家的性取向也跟着掰了。”
余青老老实实应了,又问道:“导演,你看我们演得这么卖力,电影一定是部好电影对吧?”
李秀红一提这个就特自信:“那是!我可是拼了老命在拍,就算你们平时不演戏了,我还在那里研究剧本和剪辑呢,花了那么多功夫,这回我可是冲着得奖去的!”
余青当然知道这是要冲奖的片子,于是她又和李秀红聊了几句,间或着关心李秀红“好好休息”、“研究剧本之余也歇歇”,刷了一波好感,又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