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囡家中,农舍的浴房往往单设一间,每次都要自己打水冲洗,习惯了之后,他都快忘了正常客栈内的雅间是设有浴桶的。
沈孟枝抬手,把看好戏的摄政王推远了点,自暴自弃道:“……下车。”
……那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
在客栈休息片刻后才到下午,名义上已经因刺杀而死的楚大忙人哪怕不在其位也不能闲着,要整理近日朝中大小事宜,沈孟枝找了个借口,便出来了。
对方其实并不放心,但他说自己只是去买一点补眠的药材,很快回来,摄政王才勉强松口放人走。
楚晋某些时候的直觉的确准得惊人。沈孟枝想,自己的确骗了他。
药铺的伙计边打哈欠边清点着店里的存货,算盘声脆响,他走过去,问:“党参二两、石斛三钱,还有吗?”
伙计打算盘的手一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没了,”他说,“跟我去库房取吧。”
沈孟枝跟着他到了所谓的“库房”,在看上去严丝合缝的墙壁后,翻出一扇门来。
那人让开一条路:“进去吧。”
沈孟枝抬脚,迈了进去。
甬道很长,也很黑,他扶着墙面,能摸到缝隙中残余的潮湿水汽。越来越浓重,一直到眼前亮起一点火光。
沈孟枝停下来,看着眼前的人:“齐钰?”
阴影中打着盹的人抬起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似乎确认对方无虞,才不满道:“你怎么才来。”
除了眼底的青黑,他看起来也与平常无异。沈孟枝稍稍宽心,道:“路上有事耽搁了。”
自从御史府百日宴那日被江水冲到烛照山下后,楚晋没醒的那段时间,他与齐钰书信联络了几次,大概说了下他现今的处境。
在得知他要来术平城后,齐钰便写信,要他来城南药铺见。
“这间药铺是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沈孟枝回想起先前店内伙计训练有素的样子,“这些人的面孔,我似乎没有见过。”
齐钰道:“是我爹留下的。”
齐玦身为燕陵御史,家业庞大,又身居高位,会在各地安插几个暗桩也是常态。沈孟枝看着齐钰无意识磨着桌角的手,犹豫着问:“齐伯父……找到了吗?”
齐钰顿了顿:“没有。”
“那个老狐狸,一句话也没给我留。”
他咬牙,眼眶有一瞬间变红,“我上哪找他去啊?!”
齐御史殚精竭虑,在这天下布满暗桩,每一道都留下了心腹和黄金百两。难免有人猜测他此番的用意,各种阴谋之论满天飞,可只有齐钰知道,齐玦只是想给他留条后路。
无论金枝玉叶的齐大公子到了哪里,都可以继承这百两黄金和心腹手下,然后依然做他的富家公子哥。
“谁要他帮我铺路了?”
齐钰喃喃道,“我不要他的钱。”
沈孟枝抬手,轻轻压上了他颤抖的肩膀,温声道:“齐伯父高瞻远瞩,不会有事的。等时机到了,他一定会来找你。”
齐钰沉默半晌,汹涌的情绪缓缓平复下来,拂开了他的手。
他站起来,忽然开口:“我见到宋思凡了。”
沈孟枝垂眸看着自己被拂开的手,脸上没什么情绪,转而若无其事地收回。听见宋思凡的名字,他才抬起眼:“宋家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