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两步,他耳尖微动,扭头望向左侧密林,只觉猛厉的风刮得耳朵生疼。他眯着眼,稍稍看清自远处疾奔而来的是两个人,双目仅能捕捉到那二人的残影。就连他这刀口上舔血、黑暗中游窜的密探都只能瞧见残影,可见这二人轻功有多快。
感叹的同时急忙后退,近乎怼在一起的风自身前掠过,他感觉自己要是不躲,这风非得扒去自己一层皮不可,就是躲过,他还不自觉摸了摸脸,都没了往常的慵懒从容。
目光还在追随那二人,看不清出招,只能瞧见暖阳之下,泛黄的叶子被左一阵风拔下,又被右一阵风摧残,落到地上的树叶何止没个形,甚至皆已成粉末,这大概就是尘土多的原因。
当然,比起被摧残成渣的树叶,周围的树、土地、房屋更受摧残,几乎是一个不注意,地上就会多个坑,木屋就会塌倒,树就会被撞折……并且莫名很热,明明已是秋日,哪怕秋老虎还在,也不至于光是站着就满头大汗。
既然原因不在秋老虎,那必然就在于上蹿下跳打来打去的二人,问题是他们打架,自己怎会觉着热?牵马公子——奉嵇甚感狐疑。
狐疑着,“轰隆”一声砸在心头,奉嵇打了个激灵,抬头望天,见得乌云密布,不禁眼角抽抽。
喝,打个架招来风雨雷电?!又不是先天境的武林盟主恒桀,他们也没那把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的引雷枪啊……
腹诽还未完,天上的乌云眨眼即散,奉嵇目瞪口呆,一时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直到跟前站了个人,他才回神,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狼狈又精神的姑娘,有点不敢认。
先不说眼前这姑娘晒得较之前有几分黑,也不说她发丝凌乱,身上衣满是补丁,就说她给人的感觉与之前判若两人。
以前奉嵇见离朝,只觉得这是个唯妻是从,单纯,常常冒傻气,真诚爽朗,喜怒皆形于色,还没长大的小毛孩。现在,说实话,奉嵇看不懂她,她倒也不是变得狡诈,眼神依旧明亮清澈,甚至透露着点无辜,可就是让奉嵇觉得危险,感觉随时可能被算计……
简言之,以前的离朝是朝阳,让人见到觉着暖,觉着舒心,现在这太阳之后出现月光,隐藏着几分寒意,有种阴阳相融的太极之态。
“奉嵇兄,许久不见?”
闻声,奉嵇不再胡思乱想,恢复以往的懒散模样,笑道:“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离朝,你变化不小啊。”
“有吗?”
她笑,笑容倒是和以前一样不掺假意,但是怎么说,好似不如以前纯粹,以前是有十分笑发十分笑,现在她是有十分发七分,另三分喜怒未知,也不知此番变化于她而言是好是坏。
“有一点。”奉嵇敷衍一句,转移话题,“我此番前来是给你带一个东西。”
说着,他自衣襟中掏出一物,乃是一份喜帖。
离朝接过,打开一看,眉梢带喜,言:“翦瑀和彩漪妹妹将成亲,我和君姑娘自是要去贺喜。明日我应就会出师,奉嵇兄,劳烦你在此等上一日,我之后想麻烦你一件事。”
说完,她微微侧头,瞥了眼身后。奉嵇也跟着看去,只见一个略显沧桑的前辈在收拾坍塌的木屋,他应是江前辈吧。
收回目光,奉嵇又看向离朝,正好与她澄澈又如炬的眼睛对上,不知怎的,他有点背后发毛。
“奉嵇兄,我拜托你一件事……”
她悄悄地说,实际上什么都没说,而是借机悄摸递来一张纸条。
真是,整一个探子作风。奉嵇不禁怀疑到底自己是密探,还是她是……迅速收下纸条,他配合着颔首。
离朝又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松一语:“我要去寻我家君姑娘了,麻烦奉嵇兄作等一日。”
“好说,我也得告知你现下江湖上的情况,在你出师之后。”奉嵇配合,余光瞄见江前辈动作有些僵硬,他应该在关注这边的情况,对弈已是开始。
“那我走了,这里的屋子能进的随便住。”
撂下这一句,离朝脚下一动,眨眼就没了踪影,偏还是让人不知她去往何处,无声无息、来去无踪,比鬼魅还鬼魅。奉嵇摇摇头,甘拜下风。
旋即他打算先去安置马,然后找个屋子,再去拜访一下应是还待在这里的两位老前辈,打听一番离朝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修行。在那之前,他得先和江前辈打声招呼,然抬头一看,已不见江前辈的身影……
怎么这儿的人一个个都这么不给密探面子,一个个比密探还密探。奉嵇叹气,莫名觉着心累,他只好懒懒地迈开脚,先去找屋子和安置累极的马儿。
不一会儿,奉嵇收拾好屋子出来,伸个懒腰,手还没放下,耳畔就冒出一句——“阿弥陀佛。”
“……”又是没有声息。
他扭头,见是无仇大师,便抱拳一礼,客气道:“小辈奉嵇,久仰无仇大师盛名,今日得见甚是荣幸。”
“小友不必客气,小友可是想知晓离朝小友在此地修行如何?”
无仇大师面相带慈,可奉嵇却有点怕他,或许是在暗处行得多了,见佛家人总有点局促。
“是,我等并非不相信几位,只是多少想对情况有所掌握,好之后谋划得当。”奉嵇稍作解释。
“老衲明白,虽说明日小友见得离朝小友与江小友斗武就可掌握情况,但还是请小友随老衲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