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如何能不自卑呢?如何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缺陷,被人讨厌的人?
这个世界上太多关于审美的认知,太多关于讨好他人适应环境的认知,却极少有关于“如何做好自己”的认知和教育。
我们本不需要在胖和瘦中间选审美站边,本不需要去适应根本不存在或者说影响力根本没那么可怕的“周围的人对你的看法”。
无论如何,你只是你。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其他的一切根本无需在意。
更何况胖瘦这点小事。
然而这样的认知,是在七年之后,我才能清晰明确地说出来,当年的我,只像是困在纸箱里的老鼠,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我困在了由我爸、我大姐、我牤牤,乃至全世界主流惯性审美,一起搭建出来的认知牢笼里。没有任何科学和唯物可言,阴暗的老鼠钻进了下水道,躲在腐烂发臭的阴沟旁边,照见了扭曲的鬼影——原来我长这样,原来我肥胖又丑陋,毫无可爱之处。
好臭,这是什么东西?
啊,原来是我自己。
老鼠流着泪,掉进了阴沟里,在腐烂发臭的沟渠里随波逐流,被无处不在的“审视”腐蚀了心灵。
一个有多囊卵巢综合征,雄激素水平远超同类的人,减肥岂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了老鼠,自然有老鼠的生存之道。
到了冬天,我已经厌烦这套必须每天一万步的规则。
我开始在寝室手摇手机,传感器自然会计算我有一万步。
到了后来,我甚至连手摇都厌恶再摇,我宁愿冒着风险试一试,看看爸爸会不会真的断掉我的生活费。
结果是没有。
但是当月因为两次去医院看病,我的生活费也十分紧张了。好在离下个月打生活费没多久,有惊无险地过关了。
我记得那天课程比较满,甚至晚上也有课。下课的时候,我才走了六千多步。没办法,只能跑到操场上的跑道多走走。在跑道上的时候,我戴着耳机听歌,耳机线一摇一晃的,有时候会产生一点噪音。
宁府的夏季漫长且炎热,冬季却没有湘南那么冷,反而像是湘南的深秋一般,在外活动十分舒适。我曾经在很多运动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在外活动,而拍照发给爸爸。并且跟他说自己心理其实已经千疮百孔了,过去的一切萦绕在我心里,仿佛在缓慢地腐蚀我。
但是他总是不在意,他对我说:“过去的磨难更加成就了如今的你,等你回头去看,所有的风雨都成了你现在的伴奏。”
歌颂苦难的人真是恶心。
他们背叛了过去的自己,还要求身负苦难的人也背弃自己的过去。
尽管当时我说不出这么明确的话来,但是作为一个本来室内待着都觉得自己在受到目光煎烤的人,还被迫到人多的室外来活动。我的不满与日俱增,今天终于达到了临界线,我情愿他停了我的生活费,我低头向张玲尘求教,一起去勤工俭学好了。
在被晚上踢足球的人一个足球险些命中的时候,我一个旋转强行躲开,让足球往破洞铁网里抛飞。捡足球的人埋怨地看了我一眼,我回以更加冷漠的视线之后,我去草坪捡起我的尖叫饮料,匆匆离开了操场。
我讨厌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