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有人钻出树丛,用悦耳的嗓音高声说:“我一条命,换你们许多许多条命,九天的时间,你们每天都得埋葬死人·刚才死了一个,另一个很幸运。”钻出树丛只有两个人,伏魔剑客和申叔。
“我给你解药,向你道歉。”伏魔剑客怒容满脸,说的话却采取低姿势:“你伤害了我不少朋友,我不追究,条件是你立即远离寿州,走河南继续你的旅程。”两人徐徐向前接近,表示并无敌意。叫申叔的人冷厉阴沉的面孔,居然涌起平和的神情。
她也徐徐向后退,不时绕树而走,保持十步左右的安全距离,逐渐远离浓林。
她不敢大意,不想距浓林太近,高手突然冲出速度必定非常快,再被这两个人全力缠住,岂不有如被狼群所淹没?“我不信任你,更不信任所谓解药。”她一面缓缓后退,一面说:“上过一次当就够了,我不想上第二次当。你居然有这么多所谓朋友,已经用不着我帮助你对付于虹和月华曹娇了,我还敢相信你不追究的话?你所包藏的祸心已经暴露无遗,信用已经破产,我唯一该做的事,是尽可能索取最高的代价,多杀一个就多赚一分利。就算已经把你杀死了,仍然不放过你的朋友,一直杀到毒发的时候,死而后已!”“何必呢!杨姑娘。”申叔愈听愈冒火,但强忍抢出的冲动,尽量用平和的声调劝解:“人非圣贤,敦能无过?永豪贤侄一时情急,因人手不足而逼你协助,情有可原。他知道错了,还来得及补救,无条件给你解毒药。毕竟你们曾经是朋友,何苦朋友相残两败俱伤?”“坑害朋友的人最狠最毒,最佳的报复手段就是两败俱伤。”
“杨姑娘,蝼蚁尚且贪生……”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活不活我毫不介意,当然也不介意你们是否贪生。我认为生与死都是简单的问题,一点也不复杂。有生必有死,死是必然的,所以我的看法,与你们不同,我宁可选择好死,不要作贱自己屈辱地恶活。阁下,你们还有什么恶毒的主意威胁我?”“你还年轻……”
人影似流光,两起落便向右远出三四十步外,身影在几株大树的空隙中不可思议地闪动,不易看清实影,象是幻没在那一带的树丛里。“啊……”惨号声震撼山林,那一带有人遭殃了。
“她是个祸害,一定要毙了她以免误事。”申叔厉叫着向惨号传来处掠去。
来晚了一步,草丛下摆平了三个人,其中之一仍在滚动叫号,小腹被剑贯穿了一个血洞。
枝叶急动声已经远在百步外,人群已消失在视线外。
是绕侧包抄的一组人,竟连人影也没看到,便被突然冲出的杨琼瑶挥剑切入,出其不意摆平了三个人,一击即走,引其他的人愤怒地狂追。申叔唯一可做的事,是发信号召回追赶的人。
连打带跑,会把被打的人气疯。
情势实在恶劣,无端树了一个可怕的强敌,这强敌本来是朋友,却变成最可怕的仇敌。
仇敌有多种,不怕死的仇敌最为可怕。
任何威胁也对付不了不要命的人,不要命的人会做出毁天灭地的事,所以说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死汉比疯子更可怕百倍,因为疯子不会用智慧制造杀人的机会。
重要的事还在紧锣密鼓进行,还没有着落,竟然横生枝节,多增灾祸,主事人面对失控的情势,愤怒焦灼是可想而知的,情绪失控也是意料中事。林子里摆了四具尸体,一个重伤陷入昏迷境界的人。
片刻的纠缠,损失惨重,只剩廿九个人可用了,幸好并没减少这一组人的实力。
每个人都气愤填膺,也心中懔懔。
“申叔,必须采取行动了,不能再在这里守候,追捕月华曹娇的事重要。小侄这一组人已经失败,申叔是不是该接手呢?再耽误下去,妖女不知逃向何处去了,失去她的踪迹,怎能把猎物引出来加以歼除?”伏魔剑客更为焦急,他这一组失败,死伤过半,逃到这里,用意就是交由申叔这一组人,出动完成所订定的任务。月华曹娇如果逃出埋伏区,或者躲起来不再露面,那就失去引媒,不可能将猎物引出加以搏杀歼除了。伏魔剑客这一组负责公然追逐的人,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追逐妖女,即使与猎物照面,也不会引起猎物的敌视。猎物的目标是月华曹娇,他们的目标则是猎物,三方面的关系有密切的连贯性,环环相扣玩这场生死存亡游戏,脱了一环就玩不起来了。“申老哥,还是加派几个人给我吧!”田前辈是伏魔剑客这一组的实际主事人,当然更为焦急:“必须与妖女保持接触,而且必须有逼迫她的实力,再耽搁下去,就无法拦阴她往东远走高飞了。”“放心啦!东面她决难逃出罗网。”申叔似乎信心十足:“一定可以把她逼回改道折回寿州,正好与猎物碰头,我就可以堵住猎物的退路,一举把他格杀永除后患了。把人分给你,我的实力便嫌不足。你看,我平白损失了五个人,怎能再把人分给你?”“可是……”
“等候吧!等庄主派来的人指示对策,再听命行事好不好?”申叔拒绝派人的态度相当坚决,损失五个人的确实力不足:“你们仍有七个人,逼迫不易,引诱该无问题,你们摆脱妖女本来就失策,赶快去搜还来得及补救。你们走吧!我替你们缠住杨小泼妇,我要她生死两难。她一定会再来骚扰的,你们正好乘机绕走,去搜寻妖女的下落,务必保持接触。”
“好吧!走就走。”伏魔剑客不悦地拉了拉田前辈的手臂,表示不必浪费唇舌了:“我们没有算无遗策的人才,却有许多不知通权达变,只知听命行事的好汉,对责任以外的事概不理会,力量分散各负其责,怎能应付突生的意外?让他们等候信号行动吧!我们的责任还没有了呢!咱们绕西面走。”“也不能怪他不派人给你。”田前辈一面走一面苦笑:“我们把不相关的杨小泼妇引来,却没把月华曹娇诱到,一照面他便折损了五个人,算是白白牺牲了五位弟兄,难怪他心疼。你没能把月华曹娇引到,他已经浑身不自在了,捉月华曹娇是他的责任,对付杨小泼妇是你的事,与他无关。老实说,谁也不愿为份外的事付出代价。”“那天杀的混蛋于虹为何不跟来?”伏魔剑客转变话题:“杨小泼妇却跟来了。福不来祸来,真晦气!”“于虹小辈和月华曹娇如果跟来,谁知道是福是祸?”田前辈语气中有恐惧:“于小辈比杨小泼妇更厉害,这里的二十余个人,老实说,胜算不多。即使能把月华曹娇弄到手,损失也将极为惨重。”谈说间,七个人已经绕过歇息区,一阵急走,穿越一处林空,便看到里外的东行大官道。
“就在这里歇息片刻。”田前辈停步下令:“大家留意些,留意有否信号传来。”
“他娘的!于小辈可能真带了妖女,从东面逃掉了。”伏魔剑客往树下一坐,满脸沮丧。
“不可能的,东面有伏路的人,如有发现,该有信号传出的。”田前辈也往树下一坐,脸有倦容。埋伏区的东西两端,皆布有伏路的眼线。
埋伏区重要地段,也派有传讯的人潜伏,发现于虹两人的踪迹,便用声号传讯以指示位置。可惜人手不足,担任潜伏眼线的人不多,因此伏魔剑客一群人,摆脱袭击之后,一直没有声号传出,可知此后即不曾听到任何信号,已失去接触,无法知道于虹两人的去向。七个人皆已疲惫不堪,快要精疲力尽了,四面一分坐在树下歇息,有些人喝葫芦中的水,有些人的葫芦中是酒。所有的人皆浑身大汗透衣,歇息时戒心松驰了些,并没派人警戒,也用不着派警戒。
江湖客最感痛苦,双颊仍然红肿,大牙被打掉了一大半,不但口内有伤,嘴唇也裂了,整个面孔变了形,连朋友也认不出是他了。伤势不算重,但奔波了半天,天气热,疲劳加剧,伤口也倍增痛苦,他真不该出来参与的。倚树坐下,喝水也感到不适,刚喝了一口、三口……
右侧方一株大树后,飞出一块拳大小石,一声闷响,小石在他的右耳上方着肉,耳轮的上端成了烂肉,打击相当沉重。石飞行的距离,远在二十步左右,穿越两株大树的空隙,居然奇准地石到人倒。
呃了一声,他扔掉水葫芦向左倒,倒下之前,便已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