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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虞笙因为记忆丢失一事,找过不少心理医生,特兰斯就是其中?一位。
两个?人唯一一次见面是在特兰斯的心理诊所。
特兰斯是个?迷人的老男孩,谈吐幽默风趣,也是个?温柔体贴的绅士,他的举手投足间包含着丰厚学识和阅历积攒下的翩翩风度,自带赏心悦目的特效,若非虞笙对年龄差恋爱不敢兴趣,一定会无可?自拔地迷恋上他。
“玛雅小姐,你的监护人和?你的朋友已经将你的情况大致都告诉我了,不过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必须把他们,包括你来这前他们对你说的那些话,全都抛之脑后。”
虞笙猜测他说?的朋友是孟棠,稍作沉默后,配合地点了点头。
特兰斯没有着急切入正题,开始同?她闲谈起?一些琐碎小事?,虞笙一面?享受着这种舒适的氛围,一面?对他的业务水平提出质疑,“特兰斯先生,一个?小时很短暂也很宝贵,尤其是按照你的收费标准,每分钟折算下来需要十欧,这甚至超过了普通人一天?的费用。”
特兰斯听出她的潜台词,她是在提醒自己不该继续把时间蹉跎在无关紧要的话题上,他也不恼,一笑而过,“玛雅小姐,一个?人的一生中?会经历很多事?情,在需要面?对它?们的那瞬间,确实有轻重缓急之分,但是等到那些事?情全都过去,不管好的坏的,大的小的,它?们都已经成为你生命中?不可?抹去的一部分,也是对当下你人格的反应。所以,玛雅小姐,在你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对你也好,对我也罢,都是至关重要的。”
他的表情看上去真诚极了,不由虞笙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过分糟糕,“抱歉,是我说?错话了。”
特兰斯笑着说?:“这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问题,不是吗?”
虞笙接过他递来的这节台阶,轻轻点了下头。
特兰斯还是个?很细心的人,当然这可?能和?他的职业有关——她见?了不下十位、包括她导师在内的心理咨询师,他们的身上有着如出一辙的、对于病人情绪细腻的观察能力。
他用词委婉点出了她每次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前,都会有三到五秒的停顿。
虞笙给出理所当然般的解释:“人在思考合理措辞的时候,难免会在问答之间产生一小段空白时间差。”
“也就是说?,玛雅小姐,我可?以将?你这句话理解成你在尝试用最正确的答案来回复我给出的问题。”
“我想是的,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她用了“请问”这种礼貌用词,实际上听不出多好的语气。
短短半小时里,她第二次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不是什么好现象。
“有时候,细思深究下的答案听上去会更妥当,但论真实性,它?或许远远比不上潜意识下的反应。”
虞笙沉默数秒,“接下来的问题,我会尽量不通过你说?的细思深究来给出回答。”
“那真的太好了。”
特兰斯笑着又?问了几个?问题,虞笙照实回答,等到他们即将?转入正题前,虞笙抢先问道:“特兰斯先生,你觉得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活,是一种愚蠢荒唐的处世观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抛出这个?问题。
特兰斯却像是料定她会提到这个?话题,嘴角擒着了然于胸的笑意,他回道:“为喜欢、想要保护的人奋力活着,不是一种牺牲,也不是一种自我折磨,这其实也是一种追求幸福的方式,不过——这存在着一个?前提。”
他的话锋急转直下,语调却依旧柔和?,所以不会给人过于强烈的压迫感,“玛雅小姐,你对你想要保护的那个?人,是否存在着过于强烈的负罪感和?愧疚心。”
虞笙愣住了,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有什么东西快要展露一角。
特兰斯缓慢说?:“背负的愧疚太多,你的灵魂就会失去自由,至于短暂的遗忘,它?不会帮助你得到任何形式的解脱。”
当时虞笙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去揣摩其中?的深层意思,毕竟光体会它?的表面?含义就足够让她头晕目眩好一阵,缓过后,她看向特兰斯,笑意明朗:“说?的是。”
她的黑眼珠很大,衬得眼白很少,和?她顽劣的本性不同?,外?形上的优势总能让她轻而易举地营造出一种不谙世事?的纯净和?懵懂。
特兰斯当然知道她在装模作样,说?白了,她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但他没有点破,他的绅士风度和?良好的职业操守也不允许他点破。
那次的谈话让虞笙感到愉悦,又?分外?不舒服,就像冰与火在体内横冲直撞,给她带来刺激快感的同?时,她的心肺都被?撞到生疼。
咨询结束,虞笙被?特兰斯助手领着离开了房间,偶然间打眼到正在休息区等待的下一名咨询者,隔着磨砂玻璃,他的侧影分外?单薄,也因这层屏障,她看不清他的脸,同?样他也是。
那次之后,虞笙再也没去过特兰斯那里,第二天?下午,她整理好放在柏林的所有行李,办了退学?手续,在孟棠的陪同?下回了国。
在德国那三年里发生的很多事?,都被?她扔进记忆高阁里,连同?在离开前,特兰斯说?过的那句“玛雅小姐,如果有一天?你想找回记忆了,不妨去看看今年九月八号的《每日镜报》,我想那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
察觉到她的走神,菲恩以为她是后悔了,于是勉强自己让这个?吻戛然而止。
虞笙愣愣眨了下眼睛,问他怎么不继续了。
菲恩说?:“我以为你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