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觉得自己很讨厌……”我有点儿沮丧。
“怎么了?”茗放下手里正在做的事,专心地听我说。
“只是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耽误你的青春……而且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我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居然会有独占你的想法……”
“傻瓜……”茗温柔地望着我,“你之所以会回到我的身边,是因为我舍不得你……我没办法在没有你的世界里生活下去,所以才任性地留下你……以后这种话再也不许说了。”
“嗯……”如果我还有眼泪的话,一定会抱着她痛哭吧。
“嘘……”茗嘟起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要开始画画了。”
于是我们不再交谈,我专心地看着她画画。
茗从竹雕的笔筒中抽出一支铅笔,小心翼翼地落笔:她画画时总是这样细致专注,每一笔都很用心。
从前我就很喜欢这样看着她画画,喜欢看着黑色线条在洁白的纸上用最优雅的方式滑行,并最终交会成定格的场景——欣赏这一奇迹般的过程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这次作画,茗用的时间比平常多了半个小时,在时钟敲到第二下的时候才抬起头来,用询问的目光征求我的意见。
我满意地点点头,打趣道:“比给我画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
“那就好。”茗狡黠地一笑,放下笔,将画郑重地装进信封。
“咦,这幅画我好像见过的……为什么同样的画要画两幅?”
“因为有两个委托人嘛。”茗一边将胶水粘在信封的边缘一边理所当然地说。
有两个不同的委托人提出同样的委托,这种委托倒是头一次遇到。两幅同样的画像,这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又想不起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喂,在想什么?”茗叫醒了发呆的我。
“哦,没什么……”我随口敷衍。
好在茗并不介意,她已经在粘好的信封上写好地址,然后用铅笔抵着下唇,若有所思地问我:“你说……为什么我会有这种能力?”
“你是指为什么你可以把死去的人的灵魂留在你为他们画的画像上,让爱他的人仍然能够感知到他的存在?”我明知故问。
“对啊。”
“为什么要想这种问题?存在即合理。”我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回答,只好拿出大学时哲学课上学到的东西来搪塞她。
“可我觉得这总该有些什么特别的意义。”茗皱起眉头,“而且关于这种能力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好多,比如为什么附着在画上的灵魂只有爱他的人能够感知。我不可能随意地留住灵魂,那么成功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成功的条件啊……”我搜寻着记忆,“你总共接受过十三次委托,有失败过的吗?”
茗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放弃似的说道:“算了,今天太累了,明天再想吧……”
“嗯,晚安,好梦。”我对她说。
“嗯,晚安。”
茗回到房间休息,而我却再也睡不着了。我猛地想起之前摊在我面前的两幅一模一样的画。对于画来说当然没有什么关系,但茗的画并不是普通的画,它承载着招引灵魂的能力。
同样的画可以画了一张又一张,那灵魂呢?同一个人的灵魂,也可以招引一次又一次吗?
二、助手
第二天茗一大早就要出门,说是我上次写的小说稿费已经寄到工作室的原址,新店主叫她过去取。
“哪一篇小说啊……”我根本没有睁开眼睛,梦呓一般说道。
“就是那篇……《封印记忆的歌》,大概是半年前的吧。”
“不止吧,我们都搬过一次家了……有一年了吧?”眼皮像挂了千斤的秤砣,虽然已经是清晨,但是对于我来说正是睡眠的黄金时间。
“好啦,好啦,放心好了,我去取,你再睡会儿。”然后茗就出门了。
但是我并没有睡去。刚才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茗曾偷偷开过电脑,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这一点让我很在意。
于是我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待着阿哲来工作室。
阿哲是茗的助手,也是工作室茗之外仅有的一名成员。他刚刚大学毕业,是个很单纯的男孩子,一直很崇拜茗,并期待有一天能够继承茗的能力。
当然,这只是他不靠谱的幻想……
这并不奇怪,因为阿哲曾经也是茗的委托人之一。